18、17-《三線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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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杭在屋角坐了一夜。
這間屋架在水上,地面是拿木板釘起來的,很多拼接錯位,透過這些或大或小的縫隙,可以看到下頭黑得泛亮的水面。
下了半夜的雨,水面似乎又上來點了,天微微亮的時候,他朝著面前的漏縫吐了口唾沫。
唾沫混著血,又粘又膩,帶著在嘴里悶了一夜的難聞味道,準確地漏過縫隙,浮在下頭的水面上,不沉,也不飄走,浮成眼里的一顆釘,像是要專門惡心他。
他舌頭嘗試著往后槽去,剛一動就痛地咝咝吸氣,一張臉都糾起來了。
其實不用舔,也知道那兒少了顆牙,多了汪帶血的空腔。
昨天,見到馬老頭之后,他開始是憤怒的,回神之后,忽然狂喜。
是個大烏龍,抓錯人了,他爸沒事,一家子都沒事,自己也是急糊涂了:昨兒宗必勝還從國內給他打電話呢,這得多大仇,還給整個跨國綁架。
宗杭攥緊拳頭,砰砰砸木門,捶板墻,大吼:“有沒有人哪,是個誤會,來個人聽我說啊!”
綁他那幾個人把他一扔了事,早走遠了。
宗杭卻越敲越急,額頭上出了津津一層汗:即便是烏龍,但距離被綁架都快過了一天了,龍宋肯定報警了,宗必勝也八成被驚動了,家里家外,估計早亂成一鍋粥了。
他氣急攻心,拿腳狠狠踹門。
馬老頭在邊上看他,猶豫再三,囁嚅著開了口:“那個……”
他想提醒宗杭,負責看守這間屋的是個體重接近兩百斤的肥佬,嗜酒,狂躁,打起人來手上沒個輕重。
宗杭吼:“你他媽閉嘴!”
他快恨死馬老頭了。
他拼盡力氣,又捶又砸,到后來聲音都啞了:“來個人啊,大家把話說清楚啊,不是我啊,我不姓馬……”
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
宗杭精神一振,正想迎上去,門被踹開了。
酒氣撲面而來,門口站著的肥佬身形像尊鐵塔,手里握了把老虎鉗。
就是這把老虎鉗,鉗掉了他一顆牙。
拔牙時,宗杭掙扎得很兇,聲嘶力竭,痛得全身痙攣,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馬老頭想過來幫忙,被肥佬一巴掌扇趴下,半天沒能爬起來。
然后,肥佬用老虎鉗夾著那顆帶血的牙在他眼前晃,噓了一聲,說:“silence(保持安靜)。”
……
那之后,宗杭就沒說過一句話,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痛麻木了,又懷疑牙槽里是不是有根神經直通大腦,牙拔了,連帶著腦子也壞了一部分,所以整個人才這么呆滯。
他也想明白了,中餐館里那兩個朝他賠禮道歉的柬埔寨人,大概是假的——因為如果是真的,就不會發生這檔子事了。
馬老頭搓著手過來給他賠了不是:“你說這,我也不曉得怎么把你給抓來了……”
宗杭想冷笑,臉不給力,聲音也上不來,只鼻子里噴了兩道氣。
為什么把我給抓來了,你自己心里沒點b數嗎?
馬老頭識相,訕訕地走了,當然,屋子不大,最遠也只能走到角落里窩著。
天又亮點了,有人開門把飯扔進來,鐵托盤落地,咣當一聲,里頭兩個淺口的鐵盆子晃了晃,湯水濺出了大半。
碗里是狗食樣的湯泡飯。
宗杭發誓不吃,看著都臟,里頭不定多少細菌呢。
所以他還是坐著,右半邊臉腫得像發過了頭的饅頭,腫里透著亮。
馬老頭被這聲響驚醒,打著呵欠起來,走到一個大的漏縫邊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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