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在你眉梢點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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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走了以后,廖卓也沒多留,她如今學著放下,幫忙送走陸溪和她媽媽,沒有再回來。
程昶畢竟是賀月南好不容易從另一世喚回來的,雖然知道他接下來的手術大概率沒事,賀月南仍不放心,跟老和尚一起在醫院附近訂了個酒店,打算明天一大早就過來,等程昶手術完再去紹興。
護士為程昶掛上鹽水就離開了,病房里,只余下段明成一人陪程昶吃飯。
程昶說:“醫院的病人餐太清淡,你吃不慣可以點餐。”
“沒事,人生幾十年,以后總免不了要住院,我提前感受一下。”
程昶問:“我哥呢?”
“他律所最近有點忙,今天倒是說了要從上海過來。”段明成看了一下手機,“想起來了,他說下班后要去給你拿張海報,晚點到。”
“海報?”
段明成“嗯”了一聲,“什么海報他沒說。”
何莧是律師,上海一家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上市公司的法顧,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看程昶,實屬不易。
程昶問:“過會兒你有事嗎?沒事等他來了再走吧。”
段明成說:“行啊。”
沒一會兒,何莧就到了。他提著一個紙袋,里面果然放了一張卷起來的海報,進來病房,先問程昶:“怎么樣,好點了嗎?”目光落到段明成身上,“你怎么沒回上海?”
“跟公司請假了,有點不放心,等他明天做完手術再走。”
何莧道:“這陣子總麻煩你。”他跟程昶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到底是他名義上的大哥。
“是啊。”段明成也不說兩家話,“我女朋友跟公司同事都以為我在外頭養了個小三,三天兩頭不見人的,回頭三哥病好了,可得幫我證明清白。”
這話一出,三人一起笑了。
護工進來收拾餐盒,看他們像是有話說,掩上門出去了,程昶這才道:“多留你一會兒,主要是我打算立個遺囑,得有個見證人。”
段明成愣了愣,想起程昶在精神科的鑒定結果,不由勸道:“你別想太多,你這手術我問過醫生了,成功率挺高的。”
程昶說:“我知道,我沒擔心這事。”
何莧是律師,提前立遺囑的情況經常遇到,倒是不怎么意外:“早作打算也好。”
他打開手提電腦:“你那些資產打算怎么分配?”
“半數變現吧。”程昶想了想說:“賀老師跟老師傅為我的事奔波了一個多月,萍水相逢,挺不容易的,老師傅的廟在深山,我去過,有點破,拿出三分之一幫他把廟修繕一下,裝個空調什么的,余下的當善款捐給佛寺。”
“安徽那邊,很多希望小學的孩子挺苦的,想讀書沒有好書讀,剩下三分之二給安徽和浙江的希望小學捐圖書室,我算了下,圖書室花費不大,全校規格的,幾千到兩萬不等,社會上如果有贈書,省下成本,還能多捐幾個。”
“那個叫陸溪的小女孩兒愛讀書,賀老師也說她的學習成績不錯。好苗子,別耽誤了,把我的存款留出一部分,資助她念書,無論她想考國內大學,還是出國留學都行,一直到她自力更生為止。”
“杭州的房子賣了,上海徐家匯的房子、車、還有一些保值品就留給你們,這些年你們一直幫助我,我都記在心里。”
段明成聽了這話,愣了下說:“哎別,幫你是因為咱們是兄弟,再說你不也經常幫我嗎?”
剛畢業那會兒,連找工作的簡歷都是程昶幫他寫的。
何莧說:“你要是愿意,我都幫你變現,捐給希望小學,或者多資助幾個貧困生。”
“就是。”段明成玩笑說,“別說我們不樂于助人啊,要有能力,我們也愿意像你一樣主動給社會做貢獻。”
程昶笑著道:“我沒娶妻生子,也沒有父母老人需要贍養,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只能取之社會,還給社會了。”
他的語氣本來平淡,何莧卻聽出一絲伶仃感,說道:“現在一個人,又不是一輩子都一個人,等你病好了,以后的路還長,會有人愿意陪著你的。這遺囑我先幫你存著,你以后結婚了,我這邊直接給你作廢。”
他說著,拿著筆記本去護士站,把遺囑打印出來,復查過一遍,三人一起簽了字。
住院部最晚探視時間是晚上九點,簽完遺囑,護士就過來催了,何莧沒時間把帶來的海報拿給程昶看,臨走指了一下沙發上的紙袋,揚了揚手機,意示看微信。
因為張醫生調不開時間,程昶的手術安排在第二天早上五點,過來巡房的醫生叮囑程昶早點睡,幫他關了燈,程昶就勢閉上眼。
閉上眼,卻睡不著。
病房里太暗了,有那么一會兒程昶覺得自己像置身于蒼涼無垠的荒原。朔風北來,直接吹在心上,腳下沒有實感,心空洞洞地漏風,整個人非常焦慮。
他忍著不去喝水,嘗試進入睡眠狀態,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確定自己是真的渴了,才擰開床頭燈。
喝完水,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夜里兩點半了,之前渾渾沌沌的,也不知道究竟睡著沒有。
床頭燈在墻上映出一片安靜的光暈,像水墨畫,程昶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擱在沙發上的海報上,離手術還有兩個來小時,他無事可做,只好拿出海報來看。
海報展開的一瞬間,程昶就愣住了。
畫上是一個紅衣女子的背影,她提著劍,立在一片竹林前,只側過來小半張臉。
風聲陣陣,竹海成濤,青絲飛揚。
紅衣女子似乎有些傷心,低垂著眼眸,淌下一滴眼淚。
這副海報一下子就把程昶的思緒拽回大綏,恍惚中,他聽見她的聲音,“抬上板車,一并送回衙門請仵作吧。”
那是他剛到金陵的那天,被人從水里撈起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她穿著紅衣,提著劍的背影。
可惜這海報上的女子與云浠不盡相像。
云浠的鼻子要高一些,有點微微的駝峰,眉眼明媚又有鋒芒。
程昶認出海報上的人,這是他第一次從大綏回來,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女演員,她當時飾演一個紅衣女俠,程昶覺得她跟云浠有點像,還去微博翻了她的劇照,存了幾張在手機里,其中一張做屏保。
程昶拿出手機,何莧早就把微信發過來了:“之前看你手機屏幕是這個女演員,正好我們律所接了他們工作室的業務,找她要了簽名海報,你要是愿意,等你病好了,介紹你們認識。”
程昶愣了下,這才意識到何莧可能是誤會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海報上,女演員梨花帶雨,一副柔婉愁容,這一點與云浠也是不像的。
他的姑娘生在將門世家,生性堅韌異常,哪怕在明隱寺的殘垣斷壁里,她提槍為他赴死,也是毅然不懼的。
最傷心一次,還是他離開的那天,她意識到他可能回不去了,終于卸下竭力秉持的堅強,哭得不能自已,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她的淚一滴一滴落下來,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咸濕而清涼。
程昶很心疼,想要幫她揩去眼淚,可惜最后一滴淚落在他的掌心,黃昏之光轟然釋放,一瞬就把他帶離了異世。
程昶拿著手機又看了眼,刪除了他之前存下的女演員的劇照。
只是有點像罷了,這世上,誰也無法替代他的阿汀。
程昶又欲把海報收起來,卷到一半,動作忽然頓住,他的目光落到她的下頜那滴將落未落的淚珠上,竹林中的光很清淡,似晨曦,映在淚珠里,粲然生色。
程昶愣住了。
浙大的師兄說,你這顆珠子,看成分,基本都是水分子,另外還有點無機鹽什么的,有點像冰,但比冰硬多了。
程昶疾步回到床頭,翻出枕頭下,防輻射盒子里的珠子。
他忽然知道這顆珠子是什么了。
咸濕而清涼,斑斕有光。
這是他在離開大綏的最后一刻,落在他掌心里的,云浠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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