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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周全，哪怕身為張任的頂頭上司，也沒有這個榮幸，他必須得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軍隊中去。

    當(dāng)所有的賀客與親戚友鄰們都離去之后，在深宅內(nèi)室之中，張魯氏看到在自己面前褪去華袍的兒子，整個人都是驚呆了。

    屋子里的那些丫頭們也都目瞪口呆，有些甚至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尖叫出身。

    張任的身上，看起來幾乎沒有多少好地方，疤痕疊著疤痕，新傷蓋住了舊傷，特別是瑪瑙河這一戰(zhàn)的傷勢剛好不久，長出來的新肉還是粉嫩粉嫩的。

    “我的兒啊！”張魯氏顫抖的手撫摸著這些傷痕，曾經(jīng)光滑細嫩的身體，如今已是疙疙瘩瘩起伏不平，不敢相象，這具身體，曾經(jīng)遭受過多少磨難。“還疼嗎？還疼嗎？”

    面對著母親一迭聲的詢問，張任笑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我們不去當(dāng)兵了，再也不去了，要拼命，咱們家也拼了，新稅咱們家領(lǐng)頭交了，你父親還去了煙瘴之地搏命，夠了，不管要多少錢，我都出了，我去找他們，咱們再也不去當(dāng)兵了！”張魯氏號淘著道。

    扶著母親坐了下來，張任半跪半蹲在她的身前，低聲道：“母親，最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相比起戰(zhàn)死的那些袍澤，兒子，算是幸運的了！”

    “我們不去當(dāng)兵了！不去打仗了！”張魯氏堅持地道：“誰要是說我們的不是，你就把這一身傷疤亮給他們看，還要我們怎么樣呢？”

    “母親，我們家，現(xiàn)在沒有回頭路了！”張任搖頭，此刻的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家與首輔的政策、戰(zhàn)略已經(jīng)綁得死死的了，當(dāng)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試想一下，要是首輔敗北下臺了，他了不起找個安靜的地方去釣魚，而自己家呢，只怕便要遭遇滅頂之災(zāi)。

    所以，只能向前。

    既然已經(jīng)成了這輛戰(zhàn)車之上的一個部件，那就要努力地讓這輛戰(zhàn)力平穩(wěn)地向前，直至抵達目的地。

    自己是這樣，父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聽說父親在云南，還挽起褲腿，卷起衣袖，親自下田割草，耕田，親自挑著一擔(dān)擔(dān)的米田共去肥地呢！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候！”張任笑道：“這是首輔題贈給我的詩呢！聽說我可是第一個獲得這樣的殊榮的。母親，且看兒子馬上封候，也為您博一個皓命出來。”

    “我不要什么皓命，我只要我的兒子好好的！”摩挲著張任的頭頂，張魯氏垂淚道。

    “母親，值此亂世，什么事情又是由得我們的呢？”張任輕聲道：“我們只不過是這洶涌波濤之中的一葉小舟，想要憑自己的力氣獨善其身是萬萬不可能的，只能依附上一條大船，才能保得平安。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上了船，就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悔意了。任何的猶豫與后悔都會讓我們?nèi)f劫不復(fù)。”

    張魯氏雖然是婦人，但官宦人家的婦人，比起平常人家的女人，自然是更深刻的懂得很多普通的事情背后所隱藏的深意。

    雖然心中萬分不愿，卻也知道，這根本不是她能夠作主扭轉(zhuǎn)的。

    “我兒這一次既然回來了，那就訂上一門親事再走！”張魯氏道：“前兩個月，聽說你載譽歸來，登門來提親的人，可是絡(luò)繹不絕，其中也不乏名門世家，亦有許多高門大戶，以前母親只覺得這些人高攀不起，這些家庭的女兒娶進門來，不見得便是福氣，不過如今年了我兒這累累傷痕，反而覺得配她們是綽綽有余了。明日我便把這些家一一細細講與伱聽，任由我兒選擇一個順眼的！”

    張任卻是斷然地搖了搖頭。

    “母親，有一件事，我正要稟告于您！”

    “什么事？”

    “兒子沒得父母允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別人提親了！”張任道。

    “啊？”張魯氏愕然，半晌才道：“既然是我兒看中的，那必然是極好的，不知是那一家的姑娘？說與母親聽，母親也好請人上門說合！”

    張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母親，是我救命恩人家的女兒，他已經(jīng)死了。”

    緩緩地將自己這一年來在軍隊之中的經(jīng)歷說與張魯氏聽，張任道：“我這條命是老什長給的，不然母親今天見到的，那就是裝著兒子骨灰的一個小盒子了。我答應(yīng)了老什長要照顧他們一家子的。”

    聽說兒子要娶的女子居然遠在廣西，更重要的，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官宦世家，書香門弟，而是實打?qū)嵉钠胀ㄞr(nóng)家，張魯氏頓時便不愿意了。且不說兒子如今看起來必然是錦銹前程，就算是過去，自家也斷無可能娶一農(nóng)家女見門的。

    只怕那女子，連大字也不識得一個的。

    “想要報答，照顧他們，做什么不行呢？銀錢，土地，只要是他們想要的，我們都能給他們！”張魯氏道：“但要娶這樣家的女子進門，母親是斷然不許的。”

    張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母親，兒意已決，不管如何，兒子都是要這么做的，在屋里歇上兩天，兒子便要往廣西去了。一來，是奉上官之意，將這些戰(zhàn)死英烈的骨灰送回家，二來，便是上門去與他家說清楚這層意思，等兒子回來的時候，就把那姑娘帶回來。”

    “什么，你這次去就要與她成親？”張魯任大怒。

    “自然不是的。”張任搖頭：“老什長剛剛戰(zhàn)死，我這次去，只是想與她訂親而已，然后帶她回來，成婚什么的，怎么地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看著語氣篤定的兒子，張魯氏急道：“母親不會同意，你阿父也絕然不會同意的。”

    張任卻是笑了起來：“阿父肯定會同意的，如果不信，母親您盡管去信問一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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