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書接上回。 話說朱元璋與馬皇后二人正欲用膳之時,忽有小太監進門來報說“省躬殿死了人”。朱元璋一時性急,竟一腳踢翻銅盆。 此時,只見他揪起小太監衣襟吼道:“可是碽妃歿了(1)?快說!” 小太監被這一吼,頓時驚作鳩語:“不……不是的皇上……” 聽這一說,朱元璋那顆頓懸之心漸漸著了地,額頭與雙手繃起的血管也松弛了下來。 只聽那小太監繼續說道:“說是那殿里的宮婢云雀下晚私論碽妃之事恰被您撞見,因后怕罪連滿門而懸了那殿中掛畫的繩索自縊了……” 朱元璋再次緊皺眉頭,生生將那小太監?了個趔趄。而此時,馬皇后早已隨朱福出了閣門。 此狀,致使前來送膳的宮婢個個噤若寒蟬,朱元璋指向閣門咆哮:“滾出去!” 眾宮婢見狀,溜的溜,爬的爬,頃刻間,暖閣中僅存朱元璋孤家寡人,旋足之間竟將那滿腔余火全都發泄在腳邊的銅盆上。但見他橫腳一掃,那銅盆便飛轉而去,兜轉半周,撞向了暖閣門檻。 他仰面嘆息之時,但見隔著門檻,有人伸手將那銅盆拾起,輕手之間未出半點動靜。 “慶童……”朱元璋頭也不回地喚問。 他猜得沒錯,那人正是慶童。他聞喚躬身邁進閣門,一手拎著盆沿,兩眼盯著朱元璋的赤腳,回應道:“皇上……” “有事快說。” 慶童輕腳繞至暖炕前,放下銅盆,捧起炕下那雙鞋子,轉身半跪在朱元璋膝前,抬起那只泛紅的腳,讓朱元璋將手搭于其肩頭,似是對待孩子一般,將那鞋子為他穿在腳上。其間,一直埋頭緩言:“北平來了線報。” 朱元璋聽聞,盯向慶童的后腦勺沉聲詢問:“是何情況?” 慶童為其在其靴筒掖了褲角,又扯了袖子拭了靴上的半點浮塵道:“老奴未敢過問,毛驤已在殿外候稟。” 朱元璋聞聲,朝殿外高聲喚了毛驤。待其進了暖閣,那慶童則回身拾了銅盆欠身出了閣門。然其行進中看似不動聲色,可那耳朵卻暗中拿著動靜。 那毛驤進門便拜。朱元璋皺起眉頭,催促道:“快說,那線報是何人來的?” 毛驤回道:“乃是屬下暗插于中軍帳下的走卒蔣瓛(2)所報。” 朱元璋舉步之間,一番深揣緩問:“如此說來,那線報可是事關徐達?” “正是。” “哦?”朱元璋于暖炕上落了座,“細細說與朕聽。” 毛驤畢恭畢敬,拱手道來:“是。據蔣瓛查證,誠意伯臨終前與魏國公曾有暗通之嫌。” 朱元璋眉頭再鎖,“誠意伯?你是說劉伯溫?” “正是。” “荒謬!那劉伯溫與徐達皆是忠信之人,豈會有悖主之心?再說,十年前劉伯溫就早已告老還鄉,如今也己過世七載有余,若有暗通,如何對證?” “據蔣瓛獲悉,十年前,誠意伯曾差家丁暗中捎與魏國公一樣物件兒,并夾帶書信一封。” “是何物?” “六甲天書。” “六甲天書?”朱元璋大驚,問道,“劉伯溫去世之前早已將此書獻與了朕,又怎會暗中再送徐達?莫非是抄本?” “皇上有所不知,那天書實分上下兩卷。當年誠意伯獻與皇上的便是那上卷,所述均為祈天咒語,求神符裱之術——而那下卷記述的乃是奇門遁甲,排兵布陣之法。” 朱元璋聽聞,一聲冷笑,罵道:“劉伯溫這個老滑頭,臨了竟跟朕玩起了那套‘王允嫁女’的路數!”這‘王允嫁女’一說并不生疏。說的正是東漢末年,大司徒兼尚書令王允將義女刁嬋“明許董卓暗許呂布”之說。此時,但聽朱元璋問道:“那蔣瓛如何得知此事?” “前些時日,魏國公曾尋來劉伯溫之子劉璟,詢問當年所送之物詳情,恰被蔣瓛暗中聽聞。” 朱元璋頓時起疑,問道:“如此說來,那六甲天書與劉伯溫的信箋并未到徐達之手?” “正是。” “那這兩件東西現在何處?” “聽說,當年那家丁送這兩件東西到徐府時,半路被魏國公那二夫人謝氏截了餅,如今,這兩物應在謝氏手中。” “不過一紙信箋與玄門道術,那謝氏一個婦道人家,留它何用?況且,這一藏就是十年……難道其中當真另有隱情?”朱元璋自顧細細盤算了一番,但聞其玩味,“難怪呀,徐達驍勇一世竟那般懼內,想來莫不是被那婆娘拿了把柄?”說到此處,朱元璋突然大驚失色,“不妙!那書信握在謝氏手中必成大禍!” “皇上……?” 朱元璋捏過炕幾上的茶盞,自顧飲了一口,道:“當年那謝氏父女有意攀附朕為親,偏在那謝氏之父謝再興出征之時,被朕下令將其兩女分別許與麾下二將——朕的侄兒朱文正、時任大將軍徐達為妾。謝再興非但不領朕的一片好意,竟暗投張士誠反叛于朕,后被朕下令滿門抄斬。當時幸得皇后求情,朕才獨留那謝氏茍活于世。如今,徐達手握重兵,她若握了徐達把柄,又豈會不挾制徐達暗中謀逆?”朱元璋越想越是后怕,不由得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拍碎在炕幾之上。 毛驤見狀,憤然道:“皇上,您等著,屬下這就去提那婆娘的頭顱回來!” “慢著……”朱元璋的語氣異常陰冷,“此事不可魯莽。” 毛驤提刀拱手道:“還請皇上示下。” 朱元璋沉吟片刻,收整了心神,旋步坐回暖炕之上,并對毛驤吩咐了后來之事…… 此時,另一頭——馬皇后已駕臨省躬殿,隔著門檻就見那云雀的尸身橫放于地,臉上已蒙了白絹。碽妃和雨燕正癱坐其左右拈袖拭淚。 馬皇后欲進殿門,卻被一旁的朱福輕扼了臂彎,他怯生生低語道:“娘娘已有抱恙,萬不可被這陰魂近身……” 她暗向朱福使了個眼色,搖頭沉聲道:“無礙的。”言罷,但見其在朱福手上輕拍兩下,舉步入了大殿。碽妃和雨燕只顧著埋頭泣淚,竟未覺察二人的到來。倒是朱福,隔著三步之外故作吭腔,提醒了這對主仆。 見皇后駕臨,那雨燕慌忙爬將起來,又跪地伏首,泣語道:“奴婢叩見娘娘。”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