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生銹吊索運轉的吱呀聲響,完全不流通的憋悶空氣,連轉身都困難的逼仄擁擠,以及糾纏不休的失重感。 一個集齊以上所有的糟糕環境里,竟然還有人要抽煙。 鄭落竹抬手敲了一下緊貼在自己胸前的背包,提醒:“公共場合,注意素質。” 背包的主人艱難回頭,是個中年男人,身材不高,但精壯,皮膚黝黑。他的煙卷還沒來得及點,隨意叼在嘴里,目光越過鄭落竹肩膀,瞥了眼站在電梯更深處的男人,調侃鄭落竹:“你老板都沒發話,你急什么。” 真等老板發話,他就該月底看著工資賬戶哭了。 “張權。”鄭落竹聲音沉了幾分,不算真生氣,但蘊含警告。他二十八歲,修長的體格蓄滿力量,配上簡單利落的寸頭,就很像老板旁邊生機勃勃的打手。 張權沒準備在這種瀕臨超載的電梯里和誰起沖突,但下行路漫漫,找點樂子不為過。 單手從煙盒里又磕出半支煙,他干脆伸胳膊越過鄭落竹,直接遞到那個高大的男人面前:“范老板,來一支?” 鄭落竹沒想到對方真這么無聊,動作慢了一拍,等到想阻止,自家老板已經把那磕出的半支連同煙盒一起接過去了:“謝謝。” 范佩陽比鄭落竹還高出半頭,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英氣逼人,卻過于冷峻。自三分鐘前進入電梯,一席黑色大衣的他就站在轎廂深處,沉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就像一座堅不可摧又隨時可能亮出幽暗槍口的堡壘,以一己之力把轎廂內的壓迫感抬升到了峰值。 現在,堡壘說了謝謝,并沒收香煙。 張權看著對方坦然將一整盒煙揣進大衣口袋,被這操作驚呆了。關鍵是范佩陽太自然,自然得讓他有一種自己也是給對方打工的錯覺。 鄭落竹對此習以為常。他老板就是有這種渾然天成的領導氣質,能隨時隨地營造出“普天之下皆我員工”的迷幻氛圍。 轎廂毫無預警地停頓了一下,像是吊索被什么卡住了,擠得密不透風的眾人仿佛一體成型的罐頭,猛地往同一方向晃。 這突來的變故讓所有人心中一凜,繃緊神經。 可是什么都沒發生。 幾秒鐘后,吊索度過卡頓,繼續吱呀運行。 眾人又觀察了十幾秒,直到搖晃的轎廂也漸漸平穩,這才紛紛松口氣。 轎廂嘈雜起來,每個人都在動,或整理衣服,或調整背包,唯獨范佩陽,第一時間轉頭看了身旁。 同他一起站在轎廂深處的,還有一個男人,和鄭落竹身高相仿,但人很清瘦,是個窄腰長腿的輕盈身量。同樣穿著大衣,一身黑色大衣的范佩陽偉岸挺拔,而一身淺駝色大衣的他,則更高挑飄逸。 他沒注意范佩陽在看他,甚至剛剛突發的晃動,都沒能讓他分神。從始至終,他就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研究自己手臂上的貓頭鷹圖案。 范佩陽不著痕跡收回目光,眼底微微的波瀾,無聲歸于平靜。 電梯繼續下行,卻比卡頓之前多了輕微的震顫,那絲絲震顫經由轎廂地板傳到腳底,再延續到四肢百骸,跟通了電流似的,讓人煩不勝煩。 “這電梯到底行不行啊。”和鄭落竹肩并肩擠著的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壯漢,難耐地動了動肌肉虬結的魁梧身軀,像個被悶在低矮籠子里的大型野獸,焦灼,煩躁。 他這一動,牽一發而動全電梯。 首當其沖的就是鄭落竹,被蹭得擰了肩膀,胳膊酸得像平白無故挨了一板磚。 接著遭殃的就是站在壯漢前面的小年輕,他的背包抵在壯漢身前,壯漢一動,刮著他背包跟著動,背包一動,就帶著他也跟著往旁邊偏。 不同于鄭落竹的忍忍算了,青年直接回頭吐槽:“老葛,你扭什么,自己多大影響力不知道?” 他一身潮牌衛衣,帶著點壞壞的痞勁兒。 鄭落竹想隔空和他擊掌。 葛沙平雄渾魁梧,膀大腰圓,要高度有高度,要寬度有寬度,往電梯中間一站跟座山似的,山一動,正經電梯都要跟著晃一晃,何況現在這部不正經的。 葛沙平皮糙肉厚,對吐槽無差別防御,甚至還挺高興終于有人和他搭話了,連忙打蛇上棍:“小郁,小李,你們有什么發現沒?” 郁飛,也就是潮牌衛衣,掂量了一下彼此的重量級差,忍住暴力糾正昵稱的沖動,扯了扯嘴角:“沒有。” 站在他右邊的李展回頭,補充說明:“我們挨個試了,沒有一個樓層按鍵有反應。” 兩個人都是二十四五歲,但不同于郁飛的張揚,李展白凈斯文,像還在讀書的大學生。 郁飛和李展并排站在轎廂門的右側,從電梯開始動,他們就在研究面前那幾排樓層按鍵。可惜沒什么成果。 葛沙平有點失望,緊接著,那失望又加重了心里的沒底。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