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麒麟佩 弄巧成拙-《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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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徐副使了——!”
天明時分,錦衣衛們在御花園的一片假山后,發現了悄然漫出的一大灘血。
云起胸前插著拓跋鋒的繡春刀,刀刃微妙地穿過內臟間隙,從背后透出,將他釘在假山上,卡在肋骨中的長刀支撐住了他的體重。
榮慶吸了口氣,吼道:“快!傳御醫!”
云起失血過多,臉色變得蒼白,躺在病榻上更發了足足數天燒。
御醫會診后判斷出其性命無礙,但血液流失劇烈,又大量消耗一番體力。
朱元璋翻開御醫們的診斷書。朱棣籠著袖子,靜靜站在殿中,不時打量榮慶神情。
朱棣開口道:“兒臣的不是,只想著那突厥狗父母雙亡,方將其送進宮中當差,不料這野……此人竟是與北元有勾結,險些害了允炆。”
朱元璋沉思不語,許久后道:“榮慶,你且退出去。”
榮慶走后,朱棣低聲道:“父皇,云起與允炆一同長大,若……只怕寒了這一應錦衣衛的心,連帶著允炆,還有徐雯。”
“雯兒與云起同母,俱是庶出……父皇,今年死的人夠多了,給徐家留點香火罷。”
朱元璋放下奏折,點了點頭。
正使拓跋鋒犯下重罪脫逃,副使徐云起傷重,張勤為國捐軀。
囂張跋扈的錦衣衛在這一年里,竟是損失了兩名成員,惡犬們終于要夾起尾巴做人了,榮慶底氣不足,挑不起擔,更無云起這般顯赫出身。
拓跋鋒之罪未定,誰也說不準朱元璋哪天心情不好,便要將這四十八名錦衣衛盡數拖去砍頭。錦衣衛的前途,此刻盡數寄托在云起身上。
云起傷未痊愈,只倚在庭廊下的一張竹椅上,昏昏沉沉,曬著太陽。
秋天一到,便要準備過冬了。
“云哥兒。”一名侍衛笑道:“你打不起精神,弟兄們也都病懨懨的,高興點兒罷。與你回房下棋?”
云起揉了揉太陽穴,道:“下棋傷腦子,我曬會兒太陽便進去。”
午后陽光暖融融地鋪在身上,那侍衛又道:“徐家不是有鐵券么?你爹是功臣,老跋那事兒應不到咱身上,別胡思亂想了。”
云起笑道:“那玩意兒在我二哥家呢,皇上要真想治我的罪,你還快馬加鞭去揚州,討了免死金牌來用不成?”
那侍衛笑了起來,忽聽院外人聲道:“孫韜!當朝鐵券也敢開玩笑,我不過走了一年,這大院里便無法無天了?!”
孫韜立馬大駭,喊道:“蔣師來了!”
蔣瓛卸任年余,再回到錦衣衛住處竟是頭一遭,霎時間房門大敞,侍衛們匆匆奔出,挨個立于院中。
云起忙起身道:“師父怎么來了?”說畢瞥向跟在蔣瓛身后那人,竟是朱棣。
蔣瓛一路穿過大院,云起正要把來客讓進廳內,蔣瓛卻道:“搬兩把竹椅來,便在此處坐了。”
說話間便有侍衛去搬椅泡茶,蔣瓛又朝一人吼道:“李漁!何事衣冠不整!你的帽子呢!”
那被點到名之人嚇得魂飛魄散,連聲告罪,回房尋侍衛冠。
少頃云起領著眾侍衛立于院中,庭廊前兩把竹椅間擺了個茶幾,燕王朱棣先坐了,蔣瓛這才入座,掃了這數十名親手帶出來的徒弟一眼,嘲道:
“拓跋鋒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當初我是如何交代你們的!”
云起躬身道:“師父教訓得是,您卸職一年,眾弟兄確實松懈了。”
蔣瓛峻聲道:“孫韜出列,我卸任前怎么對拓跋鋒,對你們說的?”
孫韜惴惴上前一步,答道:“蔣師吩咐:做人如用兵,須謹記孫子兵法之言: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蔣瓛冷笑道:“瞧瞧你們現下的模樣,不動如山?誰做到了?!拓跋鋒平時怎么約束你們的!”
眾錦衣衛齊齊一凜,挺直了背脊。
蔣瓛又嘲道:“成日稱兄道弟,嬉皮笑臉,簡直就是一群土匪!賊寇!烏合之眾!拿著尚方寶劍當棉拍,這就是錦衣衛的模樣?!”
“二十四衛!錦衣為首!現瞧瞧你們自己,瞧瞧……”蔣瓛把茶盞重重一放,欺近前來,揪著一人衣領,將他拖出列,怒道:“除了當個衣裳架子,小白臉,操廷杖打那手無縛雞之力書生,還有半分男人的模樣么?!娘——們!”
說畢竟是氣極,一腳將那倒霉鬼踹倒在地。
蔣瓛輩分極高,發起火來,院內噤若寒蟬,唯一敢插嘴的,便只有座上王爺。
朱棣見老頭子滿臉通紅,只恐怕其訓徒弟訓到一半要腦溢血倒地,鬧大了麻煩,忙勸道:“蔣老莫動怒,如今不比……從前了,傷了身子不好,不好。”
朱棣一面嘿嘿笑,將蔣瓛請回座上,蔣瓛甕聲道:“今日來本不是為了訓你們,實是心中有氣,不吐不快,現說正事,徐云起,出列。”
云起上前一步,凜然道:“徒兒在。”
蔣瓛捋須打量云起片刻,而后道:“你與拓跋鋒同門多少年了。”
云起暗自心驚,答道:“四歲入宮,到如今是十三年了。”
蔣瓛道:“十三年,你如何對待師兄?!”
云起顫聲道:“那夜師兄下毒……暗害皇孫……”
蔣瓛怒道:“你與他生死相博,拔刀相向,是還不是!”
云起道:“是!但當時情形,師兄犯了大罪,若放他走,云起便是不忠……”
蔣瓛道:“然而抽出腰間繡春刀,對自己的師兄下手,便是不義!”
云起吸了口氣,答道:“師父,忠義不能兩全。”
蔣瓛道:“很好,今日打你,便是為了這忠義不能兩全!取鐵杖來!”
眾侍衛駭得手腳冰冷,蔣瓛威勢極盛,又道:“都不聽了?可是要我去取?!”
數名侍衛忙轉身入廳,取來兩根粗若兒臂的鐵棍,蔣瓛素來管教手下極嚴,錦衣衛少年入宮受訓時,無一不挨過這鐵棍痛打,每次俱是皮開肉綻。
然而云起自小到大,卻是頭一次嘗到這鐵杖的滋味。
“從前都是拓跋鋒替你挨杖,如今,也輪到徐副使你親自生受一回了。”蔣瓛冷冷道:“架住,八十杖,打!”
眾侍衛猶如遭了晴天霹靂,云起卻是自覺伏下,把眼睛一閉,道:“打罷。別來虛的。”
那持棍的兩名侍衛無計,只得咬牙掄起鐵杖,打了下去。
云起痛哼一聲,杖落發出悶響,蔣瓛又道:“你們平素在朝廷上玩的貓膩,別以為我不知道,且輕著點打,打完再來八十杖。”
那掌杖錦衣衛心中打了個突,不敢再放水,只得使勁真打,唯恐蔣瓛不滿意。
杖勁一重,云起登時痛喊。
蔣瓛在那杖聲中悠然道:“忠義不能兩全,保住了拓跋鋒,你就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
云起咬牙苦忍,斷斷續續道:“師父……教訓得是。”
蔣瓛道:“拓跋鋒捅你一刀,成全你忠名;現打你便是讓你謹記,當初拓跋鋒替你挨了無數棍,如今讓你一并還了!”
朱棣看在眼中,嘴角微微抽搐,顯是頭一次看到此慘無人道的刑罰。
大凡治軍法,頂多是二十杖,四十杖那般打,且又是木棍。
廷杖乃是銅鑄,也不過四十杖,再打下去,只怕便要當廷把人活生生打死,何曾聽說過要挨足八十杖的規矩?!
朱棣咳了一聲,忍不住道:“那個,蔣老。云起他……是不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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