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疾-《愿以山河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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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停手:“公子,里頭沒人。”
“怎會沒人。”衛斂輕輕拔劍,低聲道,“不過是……外頭百姓等死,里頭庸官裝死。”
劍光一掃而過,整扇大門被從中劈開,一分為二,倒了下去。
周明禮:“……”
士兵們:“……”
擊鼓不能讓人開門,那就破門而入。
可以,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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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明鏡高懸”四字牌匾題于頭頂,更襯得跪在地上的父母官格外諷刺。
論起審問犯人、秉公斷案,周明禮是這方面的行家。驚堂木一拍,不過三句話,知縣就全招了。
清平縣知縣正是張旭文,曾與衛斂有過兩面之緣。第一回是在上元花燈夜,不過那會兒衛斂戴著狐貍面具,張旭文早已不記得。第二回是在御書房,他戰戰兢兢地面見陛下,大氣也不敢喘,白衣青年卻肆無忌憚地推門而入,直呼陛下名諱。
令人怎不印象深刻。
他自詡懷才不遇,被發配到清平縣這個彈丸之地實在是大材小用。當官前想的是金榜題名,榮華富貴,國家大事皆有他參與;當官后,卻來了這犄角旮旯當個七品芝麻官,每日管的凈是些雞毛蒜皮。想象太美好,現實狠狠給了他一擊。
張旭文來三天就受不住了,不想著建設此地,而是時刻想擺脫這里,更不會愛這里的百姓。
哪知才來清平縣上任一個月,這里就出了幺蛾子,鬧什么怪病。張旭文一開始沒放在心上,等反應過來后,第一個想的是——會不會影響自己的仕途?
顧慮再三,他未能第一時間上報。瘟疫之下,他以往讀的那些圣賢書都讀回狗肚子里去了,根本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他選擇了逃避。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外面的地獄就與他無關。
而后愈演愈烈,直至脫離掌控。
他便跪在了這里。
周明禮惱怒不已,江州簡直是從上到下都爛到了根里。他一聲令下,就要將張旭文押入大牢。
衛斂:“且慢。”
侍衛動作一頓。
張旭文心中頓時生出一絲希冀。
他認得那白衣青年。縱然蒙著面巾,可世上少有人的眼睛生得那么好看。張旭文立刻就記起曾在陛下書房中見過此人,似乎很得陛下垂青。
而看這些人都對青年言聽計從的模樣,不難猜到青年才是話語權最高的那位。
倘若那位開口相救……
也不能怪他迷之自信,他可是受過高人指點的,確信自己一定會逢兇化吉,得貴人相助,平步青云。
眼下,張旭文顯然是把衛斂當成那助他脫險的貴人。
衛斂卻只是問:“你還瞞了什么?”
從踏入這衙門起,他便感到一絲不祥。
整個死氣沉沉的清平縣都沒有這座衙門帶給他的感覺糟糕。
張旭文面色一變。
卻是咬死了都不打算說。
他不能說那件事,說出來才是真的永無翻身之地。
衛斂神色微冷,正要逼問,一名少年急匆匆跑進衙門,面帶狂喜之色。
正是徐文卿。
“公子的藥煎好了!”徐文卿喜不自勝道,“真的有效!周小山服了藥后,手臂上的腐爛程度就變輕了,還有恢復的趨勢!”
眾人俱是一驚,隨即便是打心底涌上來的高興。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有了對癥的藥,瘟疫的威力也就沒有那么可怕了。
“公子真乃神醫!”徐文卿雙目放光,“公子能不能收我為徒?我很勤快的,打雜跑腿什么都能干!只要公子能讓我聽些皮毛,就能受益終身了!”
他自小就是天才,畢生追求的便是醫學大道。衛斂如今已成了他乃至整個太醫院都狂熱崇敬的對象。
他們這群人很簡單,對濫竽充數者質疑打假,對有真本事的也能立刻捧上神壇。不似官場有些人勾心斗角,瞻前顧后,顛倒黑白。
衛斂對他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再說罷。”
周明禮目光一變,對衛斂也變得敬重起來,竟當著眾人的面,單膝跪地,認真道:“公子醫術高明,是臣原先失禮了。”
他雖未明面上不敬,內心卻的確不屑過公子斂。他為這份輕視而慚愧道歉。
無論如何,只要能救百姓于水火,公子斂便當得起他這一跪。
衛斂扶了一把:“廷尉大人請起。”
很奇怪。當他被眾人質疑排擠之時,他并不為此而生氣。因他清楚未展露真本事前而強求別人無條件相信自己,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衛斂接受過太多惡意,故而對此反而平靜。
而當眾人這般真誠感謝他時,衛斂由衷生出一絲欣然。并非是被尊敬愛戴的優越感,也并非是扳回一局的成就感……而是……能夠用自己的能力幫助到別人,從而得到善意的回饋,本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從前覺得人間并不好,遇見姬越后,他覺得人間也并不那么糟,至少姬越很好。
如今他覺得,人間也并不那么糟。
很多人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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