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終點-《標記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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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2月9號開學。
二中向來管得松,但畢竟高三,也沒捱住,比高一高二早開學半個星期。
離一模還有不到一個月。
一輪復習已經到了尾巴。一輪復習是高三三輪復習里時間最長,覆蓋知識點最細致,唯一一次系統復習。老師一直有個“一輪復習定生死”的說法,特用來警示及恐嚇不好好學習的同學。
放寒假前,收拾東西回家,江淮要薄漸把他自己養的小薄荷帶回家……這一盆嬌嬌弱弱的小薄荷放在不供暖的學校宿舍大半個月,保死無誤。
薄主席覺得有理,于是把小薄荷寄存在了江淮家,臨別前叮囑:“你要好好照顧它,不要老薅它葉子,明年你帶回來,我還要繼續養的。”
江淮:“……”
呵呵。
寒假期間,薄主席多次以“探望盆栽”的名義到訪江淮家……和江總雙方面相處得十分愉快。
尤其是江總,每每她看到薄漸是這么一個懂事聽話有禮貌,想法成熟,不胡鬧不亂來,還處處順著江淮、讓著江淮的孩子,都心內愧疚,順便再敲打敲打江淮讓他不許欺負人。
江淮的脾氣比以前好了許多,他忍住沒有把那盆和薄漸情深意厚的小薄荷連盆帶土的一起扣在薄漸腦袋上。
到二月份,天氣尚沒回暖。
但一天到頭,呆在學校能做的事情少,江淮比往常看見了許多沒注意到的。譬如灌木枝條上裹在褐色枯皮里的芽,從土里冒出來指頭粗,幾寸高的春竹,用鞋底碾開去年的枯草底,已經微泛嫩綠的新草。
他手機里存了許多照片,內存不夠,也不想刪,寒假他就多買了個單反。
他沒技術,不講究好看,不講究布景,就是想隨手拍下來。
新年回來,顯然能覺出同學更沉悶。
沉悶的愈沉悶,放縱的愈放縱。
像被推到懸崖邊的新鷹,要不飛出去,要不跌落崖底。
趙天青是個體育生,但他卻出奇地沒有在放縱的那一批里,江淮現在不和他做同桌,但總歸還都是坐后排,不遠,江淮時??匆娳w天青攥著根筆,一臉一個頭漲兩個大的苦逼表情,硬逼著自己寫作業。
他四月份體育統考,就是過了,也要高考文化課的分數線基礎。
這時薄主席就顯出和一眾高考生的不同了。
別人加緊學習,他課上依舊在看一些江淮看書名都不知道是在講些什么屁話的書。幸虧薄漸這畜牲坐倒數第一排,此類獸舉才沒有得以被他人揭發。
但開學摸底考試完,校園網還是多出一個帖子:
“薄漸還是人嗎?有和他同班的同學嗎?出來說說他怎么學的?天天出校參加活動,學生會事還都賊多,從高一到高三,沒掉過年級前一???”
這個帖子一度還頂得挺高,但到最后也沒討論出結果。
最后樓主出來總結:
“行吧,懂了,真就天才唄?不酸了,酸不動,告辭。”
百日誓師這天在二月二十七號。
二中不是那種一到高考,全校瘋魔,動員大會、勵志大會從年級開到班級,整棟教學樓拉滿“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的大紅橫幅,告誡所有高三生“高考是你們能掌握在手里、改變你們未來命運的唯一一個機會”的學校,相反二中校風偏自由松散,學習主要靠學生自律,這次“百日誓師”也不是為了“誓師”,它的主題是“給十八歲的你的一封信”。
開“誓師大會”前,校園網有人開貼說這次大會學校原本的意見還是開“誓師大會”,但校學生會找了校領導,討論溝通后,把“誓師”改成了“給十八歲的你的一封信”。
但江淮都不關心。
全校起誓的“誓師大會”也好,別的換其他花里胡哨形式的什么xx會也好,他都不關心,也不聽……他就下去升個旗。
他不是太容易受群體情緒感動的人。
最近天兒稍暖和了些。上午第二節課大課間,江淮拎著本高考語文作文必背素材出的學禮樓,天光正亮,他被刺得瞇了瞇眼,心想:春天要來了。
在操場,高三級部二十六個班到指定班級區域排隊站好。
還沒開始,剛剛下課,操場上人松松散散,不單是高三的同學,還有高一高二三五成群下課出來看熱鬧的同學。
都穿著校服,但區分年級還是件挺容易的事。
今天二十七號,距離高考的第一百天,周四。
下周一一模。
衛和平自己手里也揣著本“高中必背3500詞”,和江淮感慨:“我靠,大家都這么努力嗎?人手一本三千五和練習題?”
高三同學也三五成群,也在湊堆說話,但無論看不看,手里都大多還拎著本書。
江淮神情沒變,縮起脖子把沖鋒衣拉鏈拉到頂:“下周考試,考前沖刺了?!?
不知怎么,衛和平看上去有些感傷:“下周就一模了啊……時間這他媽也過得太快了吧,我都沒感覺,一輪復習就結束了,離高考還剩三個月?!?
“嗯?!苯磻?。
他捏在作文素材本的手稍緊了緊。
衛和平扭頭:“那你想考哪所學校?”
他知道的,江淮想和主席去一所學校。
可這太難了,也就淮哥這樣的人敢想,換成他,他想都不敢想,遑論每天逼著自己好好學習,提高成績,真去努力實現這件事。
江淮現在變了許多。
但衛和平又常常覺得其實江淮一點兒都沒變,還是他認識的江淮,還是想去做什么事就去做,不想后果,不想旁人看法,一條道走到黑。
就像他初中剛認識江淮那樣。
他初中和江淮一個班,但上初一他和江淮根本不熟。
江淮長得好,又是alpha,屬于那種在學校去哪里都有人偷偷看他的男生。但江淮性子獨,別人沖他示好他也不搭理,就只和老秦來往。
衛和平不一樣。
他長相,學習,家境,哪樣都不算多好,還發育晚,初一入學的時候別的男孩子,哪怕是ega,都至少有一米六,而他才一米四多,比班里最矮的女生還矮。
從入學軍訓,他就被人帶頭嘲笑長得矮,連帶譏諷那里肯定也很小。
其實并沒有。但這些事一傳十,十傳百,軍訓剛剛結束,就連隔壁班的同學也聽說了他渾身上下“發育不良”的事。
他沒做錯過事,可好像每個人都瞧不起他,只拿他開玩笑。
宿舍六個人,五個人都不和他玩。
衛和平記得他找到江淮是在一次考試??荚囈看痤}卡,但他忘了帶涂卡鉛筆。他前面坐的是江淮,在那之前,他和江淮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不知道江淮會不會借。
班上很少有人會借他東西。即使借了,也大多一臉不情愿,好像借給衛和平的東西再還回來也臟掉不能用了。
衛和平基本沒抱希望,去問江淮可不可以借他涂卡筆用一用。
他討好人討好久了,別人討不討厭他,衛和平都看得出來。
在那一眼,衛和平忽然覺得……似乎江淮看他的眼光和江淮看別的同學的眼光沒有區別。
他確實看對了。
“你準備和主席考一所大學嗎?”衛和平問。
江淮默了會兒,卻沒說“是”。
“不算。”他輕描淡寫道:“考我力所能及能夠得到的分數線最高的一所學校?!?
操場人漸漸多起來。
提早有老師拿粉筆頭在紅塑膠跑道上劃了“片區”,這是幾班,那是幾幾班,下教學樓的高三同學依據分區自行排隊站好。
往班隊前頭站了沒多長時間,江淮又掉到隊尾去了。
呆在隊尾沒人管。
江淮拎著素材本一個人去了班隊吊尾,也不嫌地臟,曲腿坐到隊伍最后頭的足球場草坪地上。校褲靜電吸起些足球場細小的黑色小塑膠粒來。
他大致撲了撲,翻開素材本開始看作文素材。
說實話,江淮挺討厭寫語文作文的,他字丑,就是一筆一畫地寫,也不好看,就只能從內容上加把勁……但他總覺得語文作文都是些無病呻吟的模板套話。
要不是語文作文占60分,他也不可能天天六點起來背魯迅和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都說了什么“經典名言”。
最近江淮就很喜歡在作文里引用“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看上去唬人不說,一個名占十九個格,用個四五遍就快一百個字了……高考作文要求才八百字。
但他上次作文課剛被語文老師警告過,不要往語文作文紙上填充無意義內容。
老林在前頭巡邏,江淮坐在最后頭,倒也沒人管。
他前面一個站著的是趙天青,趙天青一米九幾,幾乎把江淮擋得嚴嚴實實。
江淮帶了支中性筆下來,低著頭有些分心地在作文素材本上勾勾畫畫。
下周是一模。
二模在四月,到五月三模……三模就沒有一模二模正式了,題也出得簡單,就是套高考前的熟手題。
一過年回來,基本都是大考連著小考,沒有喘口氣的空。
江淮出神地想著考試的事兒,忽然聽見一陣騷動。
前頭的趙天青:“我操?真隨機點?這么刺激??”
他旁邊的是錢理,也是挺高的一個alpha:“串好了的吧?怎么可能隨機點,點上去的都是學生會成員?”
“學生會個屁,叫上去那人我就認識!”趙天青一臉悚然:“那人十六班田徑體育生,根本跟學生會不沾邊兒……幸虧不是主席點人,要不然這不得從咱們班叫上去好幾個?”
江淮稍抬了抬頭。剛剛臺上說過什么他沒仔細聽。
他聽了幾句趙天青的話,才轉著筆出聲問:“怎么了嗎?”
“江哥?”趙天青扭頭:“你沒聽見剛剛臺上說了什么?”
“沒聽。說什么了?”
趙天青頗為震驚:“這次動員大會……不,成人典禮,主題不是‘給十八歲的你的一封信嗎’,所以剛剛臺上主持人說校領導不參與演講,第一個環節是從臺底下隨機抽取同學上去說說想對十八歲的自己說的話?!?
江淮默了半晌,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撲撲褲子上的灰……他拎著素材本踮腳往前頭看。趙天青給他讓了讓,演講臺上是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他記得好像都是學生會的干事。
一個個子蠻高,身條蠻瘦的男生剛好上臺,手背在校服后頭,看上去有些無所適從的緊張。
主任、老師們在臺底下坐著。
江淮看見薄漸。
薄漸站在臺下,微低著頭,拿著一本文件夾。隔了很遠,面容都模糊,只看見晨日的光在他輪廓線上析上一層淺色。
主持人的聲音從話筒傳出很遠來:“如果讓你給十八歲的自己寫一封信,你會寫什么呢?”
還有那個被點上臺的男生結結巴巴道:“???我,我離十八歲生日還有好幾個月,我還沒到十八?!?
臺底下一陣壓抑的哄笑。
主持人聽上去有些無奈:“沒到十八歲沒關系,假如十八歲的你站在你面前……你想對他說什么話呢?”
“我沒啥好說的,就是……就是等我十八歲,我也就高考完了,我想我……十八歲的我能去那所我一直想去的學校?!蹦猩曇袈拖聛恚骸案咧腥赀^完了,我也沒多努力過,但我還是,還是想有個夢想成真的機會,沒有遺憾,現在想不通的事情也都能有一個答案……”
臺底慢慢靜下來。
主持人安靜地聽。
“另外,另外就是如果十八歲的我站在我面前……”男生臉色憋得通紅,抓著話筒喊:“那肯定他媽是讓他去找黃嘉怡表白啊,狗別慫!”
底下還有校領導。
演講臺下排山倒海似的哄鬧起來,嘩然一片。
“臥槽?”趙天青目瞪口呆:“這么剛?”
江淮夾著素材本,懶洋洋地插兜站著:“我記得誓師大會一共就一個多小時,還有別的環節,叫人最多叫三五個上去。不用擔心叫自己頭上。”
這回的是趙天青好幾分鐘前說的話。
演講臺底下幾個老師的臉色都頗神秘莫測。
尤其十六班班主任,等勇士下臺,還給他鼓了兩下掌。
大約是已經準備好等開完會,把勇士請到辦公室進行當代中學生的思想道德教育了。
趙天青嘖嘖稱奇:“這倒是。不過一千多個人,抽三五個,被抽中那可真是天選……”
女主持:“下面就請二班班隊最后頭那個留長頭發的男生再上臺來說一下你想對十八歲的你說的話吧?!?
趙天青猛地剎車,驚恐地看向江淮。
江淮:“……”
能在一千五百多個人里頭被挑中,這種操蛋事江淮是不相信概率的。
尤其是女主持的描述,“長頭發”……她叫江淮上臺的話替換成“請級部所有留長頭發的男生上臺發表演講”同樣成立。
這不是江淮第一次上演講臺。
他從主持人同學手中接過話筒。
“如果讓你給十八歲的你寫一封信……你會寫什么呢?”
江淮低下眼,手搭在后頸摸了摸。
底下嘈嘈切切地似乎在小聲說什么,他在臺上聽不清。
他沒別的要說的。
“謝謝吧?!彼f。
主持人愣了下,沒有聽懂:“嗯?”
“如果要對十八歲的自己說什么話的話……”江淮微微側過臉,輕聲說,“去找你應該去找的人。你欠他們一聲謝謝?!?
欠老秦,欠衛和平,欠林飛,欠江總,欠趙天青,欠許文楊……欠薄漸。
他對上薄漸的眼。
他看見薄漸用口型對他說:
聽見了。
“百日誓師”臨近末尾,放起輕緩的純音樂。
三月。
江淮坐回足球場的假草坪,但草長鶯飛也已不遠。
薄漸是最后演講。隔著密密集集的人群班隊,江淮坐在最后頭,看不到薄漸的臉,只聽見薄漸的聲音,熟悉而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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