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她的4.3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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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圣耶迦那囤了四年的七萬奴隸獲得自由后,于這個月再次在圣耶迦那議會通過選票,經(jīng)獨裁官親自簽字,從圣耶迦那搬遷到了卡律平原旁的山脈下。誰也不會想到,不過是又一次奉行經(jīng)驗主義的奴隸解放運動,最終會釀成一個巨大的錯誤。
一天,我從圣耶迦那大學的魔藥實驗樓出來,游到無人的角落時,一艘全黑的私艦停在我面前。
窗口打開,一個全身武裝過的士兵轉過頭來,舉起了一個通訊儀。電流跳動了一會兒,一道金光閃過,一個只會出現(xiàn)在新聞里的人臉幻影冒了出來。
“蘇伊院士,沒想到我會專程來找你吧。”獨裁官笑了起來。
我先是一愣,很快大概猜到了他來找我的原因。他似乎對我的淡定有些不滿,揚起一邊眉毛,說:“光海最高首腦拜訪你,你怎么一點都不受寵若驚?還是說,你心里有鬼?”
“獨裁官大人,您好?!蔽蚁蛩辛硕Y。
“我其實也沒什么特別想跟你說的事。就是告訴你,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也特有自己的想法。但政治不是你這么玩的。我在政界打滾三千七百年,你知道政治最簡單的原則是什么嗎?詳寫是幾千本書,簡寫只有一句話:利益至上?!?
我一時間沒摸清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皺著眉,點點頭:“獨裁官大人言之有物?!?
“政治很簡單的,沒有你想的好人或者壞人,也沒有是非黑白,只有利益。誰能從對方那里獲利,誰就可以肆意攻擊對方,可以對一切己方、敵方?jīng)_突的事雙重標準。你不適合搞政治,真的。你哥哥還有點前途。我跟他見過幾次,每次聊完都要冒虛汗。還好他和我不是同一屆競選獨裁官的對手,不然,我還真沒把握能走到今天?!?
“哥哥只是完成他的個人使命罷了。”
“哪有什么使命,都是為了各方利益。在私底下,我們就不要玩這些虛的了。今天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敬佩你這個對手,認同你對學術界的奉獻,而且能理解你作為一個海洋族,想要代表自己群體發(fā)聲的心愿。但在大格局上,你還是太年輕。你忘記了自己身份,也害慘了你的同伴。我不知道阿薩大公是怎么想的,為什么會選擇如此相信你這個魚餌小妞,還因你喪命……”
聽到這里,我警覺地豎起了耳鰭:“等等,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殺雞儆猴一下。讓另外奴隸們、七海的野心家們看清楚,圣耶迦那就是圣耶迦那。他們?nèi)Φ馗闶聸]關系,如果試圖造反,那全光海最先進的武器和軍艦會教他們做人。蘇伊院士,你是做研究的,應該心里很清楚,士氣這種東西的作用,只能發(fā)揮在原始部落。實力上的差距,靠憤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但我還是想說,我很佩服你,你如果愿意為我做事,獨裁官政府隨時歡迎?!?
說完,窗口關上,黑色私艦“嗖”的一聲沖了出去。
我一邊向家的方向趕去,一邊掏出通訊儀,第一時間便是打電話給阿薩大公,但沒有人接聽。我又打電話給哥哥,但在連接的過程中,正巧路過一家正在播放時事新聞的超市,便游進去看。
新聞中,圣耶迦那外交部發(fā)言人對星辰海記者露出了純禮儀性的笑:“獨裁官政府有義務對圣耶迦那海域負責,維護公民的合法權益,鎮(zhèn)壓叛黨。請星辰海不要介入圣耶迦那的內(nèi)政,不要出于一己私利,打著解放奴隸的名義,推行強權主義、霸權邏輯,離間圣耶迦那公民與奴隸之間的和平穩(wěn)定關系。全光海社會的眼光是雪亮的,看得清蘇釋耶政府是和平破壞者的既定事實……”
“梨梨,我現(xiàn)在正在趕去卡律公國的路上?!备绺绲穆曇魪耐ㄓ崈x的波中響起,“那邊現(xiàn)在說不清楚是什么情況,這件事你別插手,不要去,太危險了。”
外交部發(fā)言人說話總是輕描淡寫的,但我知道,出大事了。
在直奔卡律平原的路上,我接聽到了無數(shù)個奴隸主、黑鱷工會負責人、卡律駐外大使館的電話,得知圣都裔自由奴隸抵達卡律平原后,有幾個暴徒在天然巖架峭壁上游行示威鬧獨立,攻擊圣耶迦那政府和光海神殿,并聲稱要歸順星辰海,與星辰海一起攻打圣耶迦那。
對于重獲自由的奴隸而言,這樣的行為也太有抱負了一些。很顯然,他們收了圣耶迦那政府的錢。
于是,獨裁官借此發(fā)兵圍剿暴徒,順帶在卡律公國外進行了名為“鎮(zhèn)壓叛黨”的大屠殺。阿薩公國出兵保護新的盟友團體,但他們敵不過圣耶迦那最先進的戰(zhàn)艦與最訓練有素的奧術師、士兵,死傷慘重。很快,阿薩大公的死訊就不僅僅是出現(xiàn)在電話里了,他生前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所有海域電視臺的新聞中。
只是看見平鋪直敘的報道,完全不能描述戰(zhàn)爭現(xiàn)場的慘狀。
等我抵達卡律平原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鮮血把海洋染得通紅,連在四百多米以上的海平面都能聞到血腥味。卡律平原只剩下了一片血海,人死了三分之一,所幸孩子被拯救了大部分。
聽說蘇釋耶出兵救援,圣耶迦那的部隊早早就撤退了??煽偠诫m然受了重傷,但還是吊著斷了的胳膊,把我?guī)У角熬€軍艦指揮室,給我放了一段阿薩大公錄制的兩段幻影。
幻影是他參戰(zhàn)前錄的。第一段他的對話是全光海。在流動的水光中,他做了一個伸手扶鏡頭的動作,然后挺直背脊,理了理軍裝的領口,看著我的方向。
“對于圣耶迦那政府潑向卡律公國的臟水,以個別言論掩蓋普遍觀念、歪曲事實真相的行為,我不想再多做解釋。曾經(jīng)我是一個奴隸主,每天在奴隸的麻木中賺錢,活得渾渾噩噩,心中哪怕這是不正確的,還是跪著活到了四百多歲。直到我鼓起勇氣去做出改變,才知道生命的意義在于什么。作為一個國家的領袖,我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子民,保護我們的朋友。不僅要為國家而戰(zhàn),還要為全光海每一個受壓迫的海族而戰(zhàn)。不管命運如何不公,我們不愿茍延殘喘,寧可用鮮血染紅大海,換取民族的驕傲,換取后代的昂首挺胸。我是阿薩,卡律大公,星辰海曾經(jīng)的奴隸主。現(xiàn)在是24621年6月22日早上4點42分,燃燒時代?!?
第二個段他是錄給我的。他在同樣的位置,但放松了一些,又變回了從前痞氣的模樣:
“梵梨——”說到這里,阿薩大公笑了一下,“老子上個月才從蘇釋耶大人那里得知你的真名,你可真是會玩,還杜撰了一個古海族語典故忽悠人,騙了我們這么多年。算了,老子叫你蘇伊叫習慣了,就還是叫你蘇伊吧。蘇伊,在認識你以前,我沒什么人生追求,就只是想掙多多的錢,娶一堆年輕聽話好生養(yǎng)的老婆,生一大堆小章魚過日子。但認識你以后,老子發(fā)現(xiàn),嘿,這小妞有點意思。嘴上說得什么都不在乎,就想混日子,其實只要有錢、有食物,就會把你的東西分給那些奴隸孩子們。你經(jīng)常說,孩子是世界的希望,叫我把卡律公國的教育搞好。但我還是不行,水平不夠,唉,我今天老在想,我就是個曾經(jīng)充過軍、后來在奴隸市場混混飯吃的粗人,是不是不適合當一國元首?我對這個國家,實在心存愧疚……”
“不是,不是,這不是你的錯。”雖然知道他聽不到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搖頭說道,“阿薩,你做得很好了。這是底層人民解放的必經(jīng)之路,以你一己之力是無法在一個時代完成的,這需要世世代代子民的努力啊……”
他當然聽不到我說什么。
“所以,今天我想明白了,雖然我是粗人,但好歹當過幾年兵,打打仗還是可以的。他媽的,獨裁官真他媽的是個偽君子,老子現(xiàn)在就想干死他。你說吧,圣耶迦那來的那些奴隸,有一半以上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我覺得哪怕冒險……”說到這里,阿薩大公看著鏡頭,大概過了十多秒,狠狠地咬了一下牙,“老子不該慫,應該保護他們。”
他的樣子是發(fā)狠的,我的心里卻難過極了。
“蘇伊,我不懂奧術,但我在哪里都能聽到別人討論你。作為你曾經(jīng)的老板,我覺得很驕傲。我相信你,你能做好這一切的。記得,不忘初心,堅持到最后。你和蘇釋耶大人都是好樣的,你們是全光海十八億海洋族的希望?!?
說到這里時,有火光、爆炸光在他的臉上閃耀,一座座城池在海底平原上坍塌的聲音隱隱傳來。阿薩大公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又回頭,語速快了一些:“卡律軍隊的戰(zhàn)艦在外面等我,不說了。你們?nèi)绻麃淼眉?,過來支援,來不及的話,希望我們能挺過去,解放卡律,解放圣耶迦那的奴隸。蘇伊,老子會帶著奴隸孩子們回來的。平權之旗,永遠不倒。一起加油。”
幻影播放結束后,奧術光線一直在我面前跳躍,在一片寂靜中發(fā)出“滋滋”聲,我卻沒法伸手關掉播放器。我閉著眼睛,任眼淚洶涌奪眶而出,流入海水。
室內(nèi)安靜了三分鐘。
“阿薩大公的生命力很強?!笨偠缴裆林氐卣f道,“他的觸手被一段段斬下來,最后只剩下身體和雙手,都沒有放棄,還用最后一口氣,向圣都軍隊一個大隊發(fā)射了炮彈,和他們同歸于盡了?!?
我點點頭,請他和士兵們回去休息,然后一個人雙手抱頭坐著。
我做錯了嗎……
我做錯了,是不是……我用的方式太激進了?
如果換一個方式,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么多人死……
“梨梨。”哥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聽上去很擔心,像能讀懂我在想什么一樣,“你沒做錯任何事。三千多萬年以來,光海一直是這樣的。種族差異如此巨大,海洋族沒有任何反擊的空間。很多革命者都失敗了,無力反抗的疲軟期持續(xù)了十多萬年。現(xiàn)在,有一個人愿意出來為底層海族發(fā)聲,還是為奴隸階層,那么,不管用怎樣的方式,她都是對的。何況你的方式已經(jīng)是最迂回的了。沒有不流血的革命,不要因此自責……”
我伸出手搖了搖,阻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也阻止了他前進的腳步,然后把臉埋在兩掌間。他懂我的意思了,退出去,把門關上。
新聞里,主持人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念著一組組數(shù)字:“24621年6月21日,圣耶迦那獨裁官在卡律平原起兵鎮(zhèn)壓圣都裔自由奴隸中的暴徒。卡律元首阿薩大公率兵出戰(zhàn),在兩國邊境全力反抗,截止至6月23日凌晨2點,圣耶迦那擊毀卡律公國219艘戰(zhàn)艦。包括阿薩大公在內(nèi),24721人死亡?!?
這條新聞,很多人頂多只是覺得惋惜,殘酷。但在我聽來,每一個字卻是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刮在我的心臟上。
“哥哥,”出去以后,我平靜了很多,對哥哥輕聲說,“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殺了獨裁官?!备绺绾敛华q豫道。
“好。你有周全的計劃嗎?”
“有。”
鮮血、死亡、恐懼,翻滾著破壞的狂潮;
金錢、權力、凌辱,掀開了殘酷的波濤。
這是光明無上海之喧囂,
這是造物主留下的文明榮耀。
那些手握特權的神族狩獵者們,
最先躲避深淵族的毒藥;
那些被放棄的貧民窟靈魂,
毒藥也用以填腹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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