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李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捆扎好涼席被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將與衣物整理進拉桿箱的。 又怎么上了岑矜的車,還有怎么回到家里,他毫無知覺。 他心死透了,人如行尸走肉。 但他清楚自己別無選擇。 離開岑矜,他身無分文,一無所有,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兒,一個可笑可悲的流浪漢。 收拾好東西,李霧在床邊坐了下來,環顧四周,這個曾收容自己一年多的地方,可以稱作家的地方,現在徹底被他摧毀了,他的姐姐不要他了。 他雙手狠搓一下臉,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岑矜已經在沙發上等著,茶幾有她剛倒好的兩杯水,白氣裊裊。 她在家鮮少坐這么端莊,面色又如此刻板,談判意味不言而喻。 他們都沒有表情地對視一眼,李霧率先收回視線,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少年眼眶紅通通的,似某種傷痕累累的小動物,岑矜心揪扯起來,為了緩解這種蔓生的刺痛,她端起水,疾抿一口。 她承認,她在乎這個男孩,也見不得他難過。 但這種在乎僅限于家人,姐弟。此刻的逾距與失常令她身心不適,好像誤抓一顆霉變腐化的果實,指縫里溢滿了古怪的黏膩。 她深吸一口氣,虛攏起手指,只想盡快清洗干凈,遂問:“這幾天在家估分了嗎?” 李霧沒想到她會先問高考的事,微怔:“沒有。” 岑矜問:“心里也沒有一個區間么。” “有,”李霧喉頭微動:“700左右肯定有。” 岑矜微頓:“確定?” “嗯。” “也就是說,幾家頂尖大學都很有把握了是么。” 李霧輕輕點了下頭。 岑矜擱下水杯:“去北京吧。” 少年頭顱忽地就低下去,他眉心緊鎖,似乎在強忍,在掙扎,在與當下的一切抵抗,半晌講不出話。 岑矜注意著他,耐心盡失:“你有聽我說話嗎?” 客廳悄無聲息幾秒,李霧掀眼,低道:“聽了,”他聲音在發顫:“你要趕走我嗎?” 岑矜正視著他,眼光與語氣俱是逼壓:“我在給你建議,這是最好的選擇。” 李霧喉嚨里滾出壓抑的啞音:“好,我去。” 得到如意的回答,岑矜心靜幾分,有條不紊道:“不知道最后錄取你的學校怎么安排,但如果入學前就有獎金或者助學金的話,那你的學費也有保障了。如果沒有,我可以先替你交著,之后你如果能申請到助學貸款跟貧困生補助這些,我想大概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吧。” 岑矜思忖少刻:“假期的話,你想回來就回來。這間房子暫時不會有別人,將來如果有,我會搬回清平路。當然你想留校兼職也行,這樣最好不過。” 李霧原先正坐著,但慢慢地,他躬起了背脊,改手肘撐膝,變成一只虛弱卻激惹的刺猬。 他從頭到尾都緘口不言,近乎機械地頷首默許,好像一個跪地的罪犯,被女人口中的字眼無形鞭笞,不得不用膝蓋寸寸前移,去到她視線以外的地方,哪怕他痛入骨髓,遍體鱗傷。 “負責到你上大學,我不會反悔,所以這個暑假我不會要求你立刻離開,”施恩完畢,女人開始告誡:“但喜歡我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許再提了,你要是再說,立刻出去,我不會再管你死活。” 李霧胸膛起伏,還是點頭。 他又回到初見時那種讓人暴躁的狀態,岑矜揚聲:“說話。” 李霧咬牙,一秒,兩秒,他清晰吐出一個字:“好。” 周圍再度寂靜。 也沒說幾句話,岑矜喉嚨卻莫名干渴,她握起杯子小口飲水,順便在心里梳理查點著此番交涉是否還有紕漏。 而這短暫的空檔里,從頭到尾基本靜悄悄的少年,陡然起立。 他人高馬大,岑矜揚眸,眼神詢問。 李霧逆光俯視她兩秒:“我想出去一下。” 岑矜愣了下,點頭同意。 李霧掉頭走去玄關,屈膝換鞋,女人的聲音從側方傳來:“手機別忘了帶。”她叮嚀的話語第一次這樣疏離。 李霧一字未發,起身就走。門板合攏的響動一如既往輕,他氣死了,傷透了,摧心剖肝,卻連門也不敢摔。 李霧一走,岑矜一下癱靠到沙發上,不斷地吸氣、呼氣,難以平息。 她揪起一旁的靠枕塞在懷里,以此支撐下巴,而后取出手機翻找寵物視頻,試圖轉移注意力,但完全不起作用,岑矜的目光在流動的畫面上逐漸渙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