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殊死(14)-《誰與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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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灤在去往東南三苗戰場之后,辛鸞曾幾次與他通信。
曾問道是否重用,陶灤回信稱“南君獨當一面,不喜與人分兵拒敵”。陶灤為人儒雅正派。信中述實情而不言他人是非,辛鸞這都能感覺到他心中憤懣怨氣,之后幾封上書描述對敵之外情景,說“墨麒麟南燒三苗屋室,坑三苗降卒,系虜其老幼婦女,西南異族多所殘滅【1】”,簡單的說就是南君的戰爭就是走一路,殺一路,燒一路,坑一路,他兵事奇才,所當者破,所擊者服,用兵大開大闔,不怕什么大軍在外,好戰,也能戰,指揮所指,一片無人帶。
之前辛鸞以為申睦回兵是因為渝都瘟疫之因由,后來看他列兵于外,自己帶幾個親兵只身回渝,對瘟疫之事問詢而不插手,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他與陶灤將軍通信估算南君回兵時期,發現這日子當當處于索亭關險勝后、渝都疫情爆發前一個四六不靠的尋常一天,而就在那三日前,三苗族人收亡卒,得數萬人,反涂陽”,申睦“連戰未能下,得渝都書,立西歸”。
向繇喊申睦回來做什么?辛鸞不知道,陶灤也不知道,但是陶灤話中暗示可能根本也沒什么正事,只是左相給他寫了封家書,他就回去了。
可不消說,墨麒麟這一動,整個渝都的人都跟著緊張起來——這樣的猛將,山地無路,他能劈開一條路,地上若有個把,他能直接拎起來,他一踏上渝都的山地,鄒吾一眾人如臨大敵,根本不敢等閑視之——徐斌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南君暴虐,萬一他一高興把他們一群人砍瓜切菜似的都給砍了,還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辛鸞倒是還好,他走前問了自己情報總管鄒吾幾個問題。
“墨麒麟可有可與他互為犄角配合之大將?”
“無。”
“軍中可有他萬分信重之人?”
“無。”
“……那這天底下總該有他稍微信任的人罷?”
鄒吾思索了一會兒,“……那應該只有向繇了。”
辛鸞點了點頭,“那讓人遙控巨靈宮吧,做的不用太明顯。”
然后年輕的君主貼心地安慰胖徐斌:“南君心腸軟。沒事兒。”
此時“心腸軟”的南君給靈巧的鳳凰畫了一張地圖,指天下而問,“你對北境了解多少?”
“不多。”辛鸞抱住手臂,垂頭看著那一大片奔馬形狀盤臥天衍版圖的上方的地帶。
“我沒去過北境,都是聽人傳說。聽說那里沒有東境南境茂密繁盛的山林,西一側戈壁堅硬,黃沙漫漫,人煙稀少,水源奇缺,東一側草原沃野,牛馬結群,因為地廣人稀,傳說許多異人異獸等遠古大能皆隱居于此,寓居吐哺,久而久之化無數天地奇物,西境那里育有赤炎最優良的馬種,有這天下最烈性的酒,女孩穿戴絨、絹、金、銀,夏天的時候一身清涼,會跳讓人眼花繚亂的舞蹈,男人會彈粗獷悠揚的馬頭琴,還有風格迥異的繪畫、雜技……”
“女人、音樂、繪畫、雜技……真是小兒亡國之語。”墨麒麟打斷他。
辛鸞笑著聳了聳肩膀,揚起臉看他,“南君干嘛如此煞風景?這世間美好怎么就亡國之語了?”
“自從去歲閭丘敗落始,殿下說的’世間美好’早已歸了長生天。”墨麒麟冷冷地沉下臉,“戰亂的土地早不見閑散游蕩的牛羊,早不聞男人的胡琴聲,早沒有身著絨絹金銀的女兒在篝火旁跳舞,他們最美的姑娘已經套上了齊襦宮服,在神京中嫁為人婦,這點殿下不是很清楚嚒?”
申睦說完最后一句,辛鸞唇邊最后一縷笑容也褪去。
墨麒麟刀眉一挑,“唰”地劍指北境,凜然猶帶寒光,“關于北境,殿下了解多少?”
狂潮一般的氣勢瞬間壓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墨麒麟對辛鸞那一句“亞父”當了真,他這一問幾乎有了以父訓子的威壓,烈日當頭,辛鸞背心霎時生寒,胸口宛如被狠狠錘了一拳般再無法呼吸:他害怕了,他還是害怕了,他一時間心亂如麻想要撇開頭先緩一口氣再說,可下一刻卻被一只筋骨糾結的大手擒住了下頜——
“說話。”
墨麒麟的手掌滿是粗繭,鋼鐵一般地陷在他的兩頰里,在傷疤上磨出令人驚恐的刮痛感。
氣勢之爭,輸贏只在瞬間,一旦認了,就是一潰千里,辛鸞的喉嚨“嗬嗬”作響,指甲狠狠掐進自己的骨肉,控制著兩只手不要掙扎來握墨麒麟的手臂,同時順著他的手掌,迎視他淄黑如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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