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8章 落水-《浮光掠影(校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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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落水
夜空逐漸被烏云遮蓋,散落紛紛揚揚的雪花。雪中有雨,一簇簇,一團團,激蕩冰冷的寒意,悄無聲息地彌漫。
葉姝穿著一條開叉長裙,暴露在凜冽的空氣里。她整個人好像靜止了,肉體與靈魂分割,靈魂漂流向更遠的地方,留給她一片虛無的空洞。
葉紹華急忙跑向她:“姐姐?”
“你不要過來,”葉姝拔高聲音,直搗耳膜,“如果你不想我跳下游泳池的話。”
她猛然抬頭,瞪著葉紹華,眼中有一層血絲。
“姐……”葉紹華愣在原地。
陸明遠也是第一次目睹這種情況。他攏緊了自己的羽絨服,雪水依然從空中漏下,他往前走了一步,提醒葉紹華:“是不是只有顧寧誠能接近她?”
天太冷了,吐出的氣息粘連白霧,陸明遠抬起手,捂了一下鼻子,又說:“她不愿意走,讓顧寧誠把她抱走吧。每年冬天,不少俄羅斯人凍死在街頭,他們喝醉了酒,一直坐著,或者躺著,半夜被人發現,基本都涼了。”
葉紹華回過神來,連忙喊道:“姐夫!”
黑夜綿長,無星無月,燈火照出幢幢剪影,映至水中,光芒萬千。
葉姝伸出左腳,探進游泳池,挑起一圈圈波紋。她仰頭望著天空,慢慢向下滑落,肩膀卻被人扶住,顧寧誠將她按緊,又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手掌托起她僵硬的臉:“你是怎么了,今天是尋死覓活的日子嗎?”
葉姝雙腳泡進水池,顫聲道:“如果我咽了氣,老公你吶,肯定要放鞭炮慶祝。”
“到目前為止,葉姝,你還是我的未婚妻,”顧寧誠握緊了她的胳膊,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拽上岸,語氣沒有絲毫改變,“你出了事,我放一串鞭炮慶祝,顧家和蘇家的長輩們都會認為我不正常。”
葉姝走火入魔般地嗤嗤發笑。
顧寧誠見她嘴唇烏紫,不由皺緊眉頭,又問:“你遇到了天大的事嗎?好死不如賴活著。”
葉姝撩起裙擺,雪白的大腿緊貼地面,她絮絮叨叨地說:“你的前女友還留著你的照片呢。我下午翻她的微博,看到了你們的床照,你當年多么身強體壯,生龍活虎啊……”
“你們的床照”這五個字,像是鬼魅的囈語,飄散到了不遠處。
烏云盤結,雪水氤氳,天好像更冷了。
葉紹華蹲在地上,耐心規勸道:“姐姐,二十一世紀了,大清早亡了,成年男女,誰還沒幾個前任呢?姐姐也有啊……”
這樣摻和姐姐和姐夫的事,讓葉紹華感到一絲羞恥。他沒講幾句,脫下羊毛襯衫,蓋在了葉姝的腿上。女孩子不經凍,葉紹華作如是想。
他還小的時候,母親就常常告訴他,凡事都要讓著姐姐——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孩子,他的體格更加健壯,他應該保護家里的掌上明珠。
見到葉姝這樣,他真的很心疼。
不過如此一來,葉紹華就光著膀子,只穿了一件背心。
陸明遠捏了一下自己毛衣的厚度,心中暗忖:脫完外套,他就走回室內。于是他脫下最外面的羽絨服,罩在了葉紹華的頭上,又和他說:“我先回屋了,小喬見不到我,可能會著急。”
他還轉述了一句蘇喬的原話:“她讓我待在室內,乖乖等她打完牌。”
顯而易見,他根本不想管別人的家事。
顧寧誠和前女友拍下的床照,直接引發了葉姝的激烈反應,陸明遠以為,他站在這里,只會徒增尷尬——他對顧寧誠的床照又不感興趣,守在這兒做什么呢。
卻不料葉紹華抱住了陸明遠的大腿。
他好似一位“病急亂投醫”的家屬:“唉,妹夫,你是過來人,你幫我勸一下我們的姐姐……”
葉紹華所說的“我們的姐姐”,無法激起陸明遠的共鳴。但他仔細想了一下,既然蘇喬是他老婆,那么葉姝確實可以算作堂姐。可他對這種關系缺乏認知,他一手提起葉紹華,低聲說:“勸什么勸,別浪費時間。室外溫度零下七度,你和顧寧誠同心協力,早點把葉姝扛回去,才是正事。”
言罷,他往回走。
幾米之外,葉姝卻在盯著他。
她身上不僅有顧寧誠的外套,還有葉紹華卸下的羽絨服——那是陸明遠的衣服。她不再覺得寒冷,乍然來臨的溫暖將她包裹,她不禁暗想,為什么呢?蘇喬就能事業愛情雙豐收,而她自己,要活得如此煎熬負罪。
顧寧誠始終在踐踏她的真心。
她再疼再苦也甘之如飴,時至今日,不愿也不會醒。
誰年輕時沒有愛過一個給不了你未來的人?天長地久的結局很好,飛蛾撲火的結局也很好——她這般告誡自己,如魔如怔,還經常夢到顧寧誠。夢里她為他生了孩子,兒女雙全,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只是在現實生活中,蘇喬比她幸福很多。
葉姝扶著地磚,站起身子,邁開雙腿向前跑,迎著冷風,撞上了陸明遠的后背。他立刻退到旁邊,回頭看她,見她面帶怪異的微笑,陸明遠說了一句:“葉小姐,你需要精神科的醫生。”
顧寧誠及時趕到,面朝著陸明遠:“陸先生,葉姝是我的未婚妻,請你和她說話,注意分寸。”
陸明遠稍有疑惑:“生病看醫生,不是很正常么?”
葉姝莞爾一笑,插話道:“我沒病啊,我剛撞你一下,是不小心。我想找你道謝呀……你的羽絨服,很暖和呢。”
陸明遠點頭,卻道:“我把羽絨服送給葉紹華了,不用還我。你感謝你的弟弟吧,他只穿了一件背心。”
他雙手揣在褲兜里,旁若無人地往回走,顧寧誠又喊住了他,囑咐道:“別把你聽到和看到的那些事,告訴蘇喬。”
顧寧誠和陸明遠的身高相近,他索性湊在他的耳邊說:“葉姝的片面之詞,你傳來傳去,多半就會偏離現實。哦,還有,陸先生,謝謝你好心送了葉姝一件衣服。”
他們談話的功夫,葉紹華已經爬了起來,一溜煙沖進了室內。他以為葉姝、顧寧誠、還有陸明遠,都走在回去的路上。
結果陸明遠停步了。
他偏頭看向顧寧誠:“我和蘇喬說什么,都是我的自由。我覺得,你應該少管閑事。”
顧寧誠緩緩地解開了袖扣。
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自認為沒有別的意思。一旁的葉姝卻知道,這代表顧寧誠略感焦躁,他為什么焦躁?害怕蘇喬知道他和別的女人上過床?
她一手狠狠地拉開陸明遠,打算和顧寧誠雙目對視。
陸明遠反感別人碰他,拽開了自己的袖子,無意中甩到了顧寧誠。壓抑已久的禮貌氛圍被打破,顧寧誠調侃了一句:“陸先生,你想在這里動手?”
陸明遠耗光了耐心,不再應答。
顧寧誠不以為然,搭上了陸明遠的肩膀。
雪一直沒有停,較之剛才,卻小了一點。陸明遠的頭發上沾了雪,他握住顧寧誠的手腕,反過來一扣,惡意地扭疼了他。
顧寧誠不會在他的面前忍氣吞聲。
新仇舊恨加到一塊兒,促使兩人在泳池邊打起了架。那不是一場友善的切磋,雙方都是照死里打,不知何時見了血,映在雪地上,分外耀眼。
葉姝先開始還想拉架。
后來她才明白,男人一旦沖動,比魔鬼還可怕。尤其顧寧誠那種心里藏了事,壓抑久了的,下手極狠,她連滾帶爬跑回去,找大家幫忙。
葉姝剛踏進大門,冰冷的泳池中,傳來一陣“撲通”聲。
——顧寧誠和陸明遠都掉進水里了。
溫暖如春的室內,蘇喬還在和股東們玩德州撲克。
她一手高舉酒杯,指甲顏色比酒水更紅,笑意盎然道:“郭董,我都說了,這只是一場游戲,你怕什么呢?”
郭董一推杯子,悻悻然道:“蘇總,你這是聚眾賭博!”
蘇喬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們沒有用籌碼,數字都是口頭的,算什么賭博?郭董,從開局到現在,你贏了一盤,輸了一盤,既然你輸不起,那就別玩了。”
一旁的另一位股東也說:“哎,蘇總,郭董的情況,您知道。他玩不起,咱們換別人唄,我讓我助理來,那個小伙子,玩得開,腦筋轉得快。”
蘇喬剛想應好,她的秘書匆忙跑過來,和她耳語道:“陸明遠掉進泳池了。”
酒杯差點滑落,蘇喬心中一驚。
她知道陸明遠水性不太好。
陸明遠安守本分地站在角落,怎么會突然掉進游泳池?外面天寒地凍,他一貫不喜歡出門,八成是有人把他帶出去,又將他推進了游泳池。
蘇喬設想完畢,心疼與焦慮并存,驀地生出萬丈怒火。
其他幾人發現蘇喬表情不對,面上也不好詢問什么。而蘇喬忽然站起身,一把拉過秘書,將他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囑咐道:“你先代替我打完這一局。”
她接著和股東們說:“不好意思,我臨時有急事,等我二十分鐘。”
郭董抓著撲克牌的牌面,取笑道:“蘇總,你想臨陣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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