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起步回到學校實驗室，走過導師的辦公室時，隔窗正見他聚精會神地對著顯微鏡觀察著什么，一邊，他的女兒艷枝正伏在一張桌子上做作業。

    艷枝讀一年級，生得很可愛，面目清秀，小美人一個，但大大的眼晴里有些許憂郁的陰冷，穿著也有點不整潔，那些名牌衣服皺巴巴的，到她身上顯不出應有的高貴；頭上的羊角辮，一個翹，另一個散了結耷拉著。明眼人一看，就敏感地覺得，這是個媽不在身邊的孩子。

    也的確如此，一個月前，導師就離婚了。據說，艷枝的媽年輕時死纏爛打追的導師，但導師一心在事業上，又不懂浪漫，主要的是錢賺得少，她的拜金思想作怪，便跟一個姓王的老板搭上了。王老板有妻室。這樣，兩個女人為爭奪丈夫的拉鋸戰上演，從暗里打到明處，從咖啡廳打到家里，扯拉揪掐無所不及，而喜新厭舊的王老板胳膊朝外彎，氣得他的老婆回了娘家，也不離婚，發誓拖死他。導師的前妻以為得逞，干脆連女兒也不要，與導師離婚跑了。導師是做學問的人，生活馬虎，如今又做爹又做娘，哪能照顧周全孩子？！

    艷枝忽然嚷起肚子餓：“爸爸，咱什么時候回家吃飯呀？好久沒吃紅燒帶魚了，路上你到菜場去買兩條，要像你皮帶那么長的，好不好？”

    導師心無旁騖，此刻打個雷，恐怕也未必能驚動他的注意力。

    艷枝見導師沒有反應，生氣地把鉛筆一扔，跑過去拉扯著他的胳膊，撅著小嘴說：“爸爸！我在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寶貝，你有什么話要跟爸爸說呀？”導師側過身撫摸著孩子的頭發，和氣地說，“是不是餓了想吃飯？”

    “嗯。”艷枝點點頭。

    “今天晚上我們吃面包。”導師的實驗桌角上放著兩個大大的枕頭水果蛋糕和牛奶，拿了一個遞給她，“你先吃，吃完了把功課做好。等爸爸做完作業，就回家陪你玩。”

    “我不要吃這干乎乎的面包。”艷枝嘟著嘴說，“早上面包，晚上面包，都吃一個多星期了，想著面包都想嘔！爸爸，我要吃米飯，還有你給我燒紅燒帶魚。”

    “好，好。不過，爸爸沒工夫也燒不來紅燒帶魚。要不，明天晚餐時爸爸帶你去館子里吃，好不好？”

    “不，不嘛，現在就去！”

    “今天不行，爸爸的作業還沒做完呢！聽話，明天一定帶你去館子，只要你愛吃的，爸爸都給你點。”

    “明天？不！我就是要現在。”艷枝任性地說。

    “哎，這孩子任性的壞毛病都是給她娘慣出來的，任其下去哪能行？是該矯正的時候了。”導師暗忖道，便板起臉，語氣嚴厲地說：“別胡鬧！不聽話，爸爸可不喜歡你了！”

    “哇！”艷枝馬上哭泣起來，“你們都不喜歡我……嗚嗚……媽媽壞，扔下我不管。你爸爸也壞，也壞！嗚哇嗚哇……”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副傷心的樣子。

    這下導師沒撤了，給她繼續立規矩覺不好，順其心也覺不是，徹底束手無策，無奈地看著又哭又鬧的女兒，只嘆氣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