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和霍云滔打完電話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diǎn)多了,明天還有很重的戲份,陸以堯知道自己應(yīng)該馬上睡覺，否則連僅剩的三四個小時睡眠都享受不到了。

    但他就是不困。

    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醒，各種思緒在腦袋里翻滾，中間還夾雜著霍云滔語錄的回放，亂七八糟攪和一起,到最后,已然分不清哪些是自己想的,哪些是霍云滔講過的了。

    既然你不想和他發(fā)展出感情，那他到底喜不喜歡你,重要嗎？

    不重要。可他就是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既不想接受對方的感情,又不想傷和氣，還指望對方一如從前跟你好,這種三合一簡直就是……

    “禽獸！”

    陸以堯俯趴著把臉埋進(jìn)枕頭,第一次，自我厭惡起來。

    冬日下的英倫鄉(xiāng)間小別墅里,霍云滔小心翼翼把烤好的姜餅一點(diǎn)點(diǎn)拼接搭建成姜餅小屋，末了對著自己的杰作淚流滿面。

    成品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本“圣誕姜餅屋”的甜蜜創(chuàng)意,墻壁斜，屋頂歪,更重要的是姜餅烤過了火,本應(yīng)溫馨明亮的棕色餅干上暈染著一片片黑霧，使得整個作品的畫風(fēng)徹底從圣誕節(jié)滑向萬圣節(jié)。

    嘆口氣，霍云滔拆下一面墻壁,放到嘴里咔咔嚼起來。

    咀嚼有助于思考。

    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費(fèi)過腦子了。

    別看他給陸以堯分析得頭頭是道，事實上他也是紙上談兵。畢竟他早戀的時候，連“男孩女孩躺在一起就可以生小孩”這種話都深信不疑，所以陸以堯那些所謂的懷疑糾結(jié)，明示暗示，他能理解，但無法感同身受。

    喜歡就是喜歡，想和這個人說話，想和這個人親近，甚至不說話不親近光是看見她都開心，判斷起來有多難？

    如果冉霖是女的，這話他直接就能甩給陸以堯。不，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那或許陸以堯都不會給他打電話，自己就明鏡兒似的了。

    問題就在冉霖是男的。

    上一次接到老友電話的時候，霍云滔完全沒多想，只當(dāng)是隨便幫友人出出主意，擋擋桃花。可這一次他才發(fā)現(xiàn)，陸以堯?qū)@件事或者說對那個人的重視程度，遠(yuǎn)超他想象。

    相交十余年，除了家人，他還沒見陸以堯?qū)φl這么上過心，無論男女。

    喜歡和愛或許不好判斷，但在意是肯定的了。

    陸以堯可能是GAY？

    這種事霍云滔想都沒有想過。

    一起在英國念了那么多年書，不是GAY都容易被文化氣氛帶彎，可陸以堯從來沒表現(xiàn)出來過一絲一毫這方面的傾向。

    顯然陸以堯也這么認(rèn)為，所以才會每每聊到這個問題，都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霍云滔就不能去做那個推波助瀾的人。

    性向不是小事，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足以影響甚至是改變陸以堯未來的人生路，或許友人正站在十字路口，推一推就能往左，拉一拉就能向右，他可以在友人選擇之后鼎力支持，但不能憑自己的喜好去做助力或者干擾。

    論私心，他希望陸以堯還是那個筆直的陸以堯，前途光明，未來大好。因為一旦友人選擇了往左，就意味著要披荊斬棘闖一條很難的路，輕則搭上事業(yè)和人氣，重則毀掉原本就不穩(wěn)固的家庭關(guān)系。

    但論交情，如果最終陸以堯還是選擇了Hard模式，他這個朋友也只能扛上斧子，伴君前行……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再多，真的會操心死。

    ……

    陸以堯想了一宿，清醒到天明。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有了決斷——做一個好人。

    何謂好人？

    是善良，是體諒，是克制，是迪士尼里明知他在拖延時間仍安靜陪著“醞釀”的冉霖。

    不想回應(yīng)別人的感情還希望別人繼續(xù)若無其事和你做親密朋友，是魚和熊掌都想要的混蛋。不由著性子去招惹，克制住自以為是的“純友誼”，才是對對方最大的體諒和尊重。

    關(guān)于穿一條褲子還是扒一條褲子這件事，霍云滔話糙理不糙。

    從一方喜歡上開始，朋友就沒得做了。

    他接受這個結(jié)果。

    但如果可能，他真想穿越回冉霖被撩動心的那個時間點(diǎn)，把不知道正在做什么但肯定不該這么做的自己，掐死在倒流的時光里。

    ……

    “停！過——”

    隨著擴(kuò)音器里傳出導(dǎo)演的聲音，拍攝現(xiàn)場所有人一同鼓掌。

    漂亮的鮮花被送上來，剛剛還和唐璟玉“吵架”的趙步搖，笑容燦爛——奚若涵的戲份，殺青了。

    這是原本就定好的拍攝檔期，晚一周進(jìn)組，提前一周結(jié)束。

    “辛苦了。”陳導(dǎo)起身來到拍攝場地里，照例給殺青的演員肯定和鼓勵。

    “我真的很想說一句不辛苦，但是陳導(dǎo)……”奚若涵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tuán)，帶著點(diǎn)頑皮，帶著點(diǎn)真誠，又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在你組里這四個半月，我瘦了十幾斤。”

    陳其正煞有介事地歪頭觀察片刻，難得開起了玩笑：“看著也不是很明顯……”

    奚若涵囧：“再瘦我就脫像了。”說完她終于正色起來，沉吟片刻，誠懇道，“謝謝導(dǎo)演。”

    一部戲可以讓演員原地不動甚至倒退，也可以讓演員突破瓶頸，涅槃重生。個中滋味和收獲，只有演員自己懂。

    冉霖和唐曉遇坐在“流花宮”外的休息區(qū)，下一場才是他們的戲，所以這會兒只能透過敞開的門口，遠(yuǎn)遠(yuǎn)看著奚若涵和導(dǎo)演說話。

    聲音是肯定聽不見了，只能看見奚若涵是前所未有的乖巧，導(dǎo)演是前所未有的和藹，陪在旁邊的陸以堯則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殺青了啊，真好。”唐曉遇一臉艷羨。

    冉霖安慰他：“我們也快了。”

    “幸虧我們這部劇只有四十集，”唐曉遇一聲輕嘆，無限感慨，“不然就這種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的拍攝強(qiáng)度，武林盟主也撐不過六十集。”

    冉霖樂，剛想接茬，唐曉遇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低聲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奚若涵和剛進(jìn)組的時候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了？”

    冉霖又看了看遠(yuǎn)處的女一號，了然：“嗯，確實瘦了不少。”

    唐曉遇黑線：“我說的不是身材是性格，性格！”

    冉霖囧，第一反應(yīng)是想跟自己的性向道歉。

    唐曉遇沒注意他，仍自顧自道：“剛來的時候，她下巴都快揚(yáng)到天上去了，我這樣的根本就不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

    話說半截，男三號就閉嘴了，因為已經(jīng)和導(dǎo)演還有劇組人員道別完的女一號，出來了。

    冉霖和唐曉遇立刻起身，紛紛對女一號獻(xiàn)上恭喜。

    奚若涵的應(yīng)對很官方，很客氣。

    就在他倆以為一切相安無事該說有緣再見的時候，奚若涵忽然飛快扔下一句“希望以后還有機(jī)會和你們合作”，然后就頭也不回跑掉了。

    留下冉霖和唐曉遇面面相覷。

    良久，冉霖?fù)溥陿烦雎暋?

    唐曉遇也反應(yīng)過來，一臉惆悵：“這哪是希望，是詛咒吧……”

    ——姑奶奶溫柔起來了，也是姑奶奶，屬于唐曉遇這輩子最沒轍的女性群體，就算只是搭檔，如果可以選擇，當(dāng)然是要軟妹啊！

    同樣一個流花宮，送走了吵架的唐璟玉和趙步搖，接著便要迎來深入虎穴的方閑和徐崇飛。

    彼時，方閑和唐璟玉已經(jīng)反目，徐崇飛將唐璟玉從方家救出，卻不料唐璟玉發(fā)現(xiàn)海空方丈背后還有黑手。

    布局血洗反對門派的確實是方煥之，但在方煥之陰謀上將計就計，利用方煥之除掉反對門派，再利用唐璟玉除掉方煥之的，卻是流花宮。她們想要落花劍譜，更想要一統(tǒng)江湖。

    趙步搖身為流花宮主之女，自然不信此事，同唐璟玉發(fā)生激烈爭執(zhí)，一氣之下，趙步搖憤然離去，不知所蹤。而為查清此事，唐璟玉夜探流花宮，卻被流花宮主擒住，死生未卜。

    徐崇飛無奈，只得求助方閑，想與之?dāng)y手，救出大哥。

    然后，方閑竟然同意了。

    “我一直覺得這個橋段有BUG……”下一場戲準(zhǔn)備起來比較麻煩，導(dǎo)演助理遲遲沒過來通知開拍，唐曉遇索性跟冉霖聊起馬上要拍的劇情來，“方閑既然想殺唐璟玉報仇，為什么還要答應(yīng)徐崇飛來救他？”

    未及冉霖回答，不遠(yuǎn)處忽然響起帶著困惑的聲音：“我也覺得這是個需要研究的問題。”

    陸以堯不知何時出來了，正站在門口笑著看他倆。

    冉霖心里動了下，但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

    唐曉遇已經(jīng)先一步出聲：“對吧對吧，這個地方就是很奇怪。”

    陸以堯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很自然轉(zhuǎn)向冉霖，問：“你呢，怎么看？”

    冉霖微微皺眉，總覺得今天的陸以堯哪里不一樣了，前陣子那種緊迫盯人的感覺似乎消失了，又變回禮貌客氣的陸老師。

    有點(diǎn)失落，但更多的是踏實。

    冉霖暗自深呼吸一下，然后拍拍旁邊空著的躺椅，一揚(yáng)下巴：“來，坐過來，聽方閑給你們剖析一下聞?wù)邆囊娬吡鳒I的心路歷程。”

    陸以堯莞爾，十分配合走過來坐下。

    唐曉遇沒好氣地看著冉霖：“趕緊吧，二哥。”

    看似玩笑，但真等開口，冉霖就不自覺正色起來：“方閑對唐璟玉的態(tài)度，概括起來就兩句話，我必須殺你，但我不能讓別人殺你。”

    唐曉遇糾結(jié)皺眉：“我不能理解這個腦回路……”

    冉霖看向陸以堯：“你呢？”

    陸以堯歪頭想了想，說：“我大概能理解一點(diǎn)，但理解的肯定沒你深刻。”

    冉霖被這話捧得有點(diǎn)飄飄然。

    他忽然覺得如果陸以堯不能回應(yīng)他的感情，那么偶爾這樣吹吹他，也是不錯的。

    “其實很簡單，”冉老師課堂開始講課，“方閑要?dú)⑻骗Z玉，因為他必須為父報仇，但他不能讓別人殺唐璟玉，因為唐璟玉是他兄弟。”

    唐曉遇：“可是已經(jīng)折劍斷義了啊？”

    冉霖嘆口氣，指指自己心臟的位置：“劍折了就是折了，但這里不可能說變就變。”

    說完話，冉霖才意識到這個動作有點(diǎn)熟悉，驀地想起，那次單獨(dú)和陸以堯吃飯，聊兩個人要怎么交朋友時，陸以堯也是指著心臟說，最終原因在這兒……

    忽然有些狼狽，冉霖下意識看向陸以堯。

    視線相接，陸以堯就很自然開了口：“我同意你說的，不管方閑嘴上說的再狠，再決絕，他和唐璟玉十多年的兄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冉霖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哪兒了：“為什么你今天一直捧著我聊……”

    陸以堯一臉無辜：“有嗎？”

    “有，”唐曉遇忙不迭點(diǎn)頭，并附上客觀第三人的論據(jù)，“雖然之前你和二哥關(guān)系也很好，但一聊天你還是喜歡懟他兩句的，今天一句沒有，全程舉高高，非常可疑。”

    陸以堯沒料到自己的表現(xiàn)這么明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