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合一肥章-《長安小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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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光支使著于三登梯子換下原先食店的幌子,掛上新做的酒肆招牌,阿圓也在邊兒上指揮,“高了,高了,低了,低了……”惹得于三回頭瞪她。
對阿圓的敵意,于三本來不大搭理,但后來許是覺得這樣太吃虧,又或者是小店的日子著實無聊,便也回擊起來,兩個人針尖對麥芒,活似一對兒冤家。
不過也有好處,在于三的刺激下,阿圓的口才一日千里,幾乎已經找不到曾經憨婢子的影子了。沈韶光對此很是欣慰。
沈韶光一邊兒攤著煎餅,一邊與食客們提前道歉打招呼,“后日十五,小店正式更名酒肆,以后專營些酒肉菜肴,也有各色面點餅食,只是晨間不再賣朝食了。還請各位客人也似如今一樣,常常光顧?!?
當下就有七情上面的,“?。磕俏覀円院笕ツ睦镔I這樣的好煎餅吃?”
旁邊的人也七嘴八舌:“哎呀,小娘子繼續賣朝食不好嗎?”
“我家小郎君每日都要吃過這餅才去上學,突然跟他說沒有了,他不去上學怎么辦?”
一個白衣士子搖頭,“某將遠游,本以為回到長安時還能再吃到小娘子的煎餅,沒想到……”
有這些遺憾和盛贊,沈韶光覺得圓滿了。人心大約便是這樣,若走時,沒個挽留的,就太也沒有滋味兒,雖然這挽留并不會改便遠行者的心意。
另一位食客的遺憾,沈韶光卻有點受不起。
自那日柳豐提親不遂之后,便少來店里了,但他不來,他的仆從來,依舊經常幾套幾套地買煎餅。
沈韶光自然也跟他這仆從說了。晚間柳豐親自過來恭喜沈韶光,又不無遺憾地笑道:“以后再難吃到小娘子的煎餅了,衙里那幫饞鬼可如何是好?”
沈韶光除了回以微笑,不知道說什么,這位柳郎君真是個君子人。
關于晨間朝食停業的事,沈韶光是認真思考過的。
如今晨間賣煎餅的收入所占比額很小,但占的精力卻不少,頭一晚要準備,第二日又早起,忙活到太陽高升再買菜準備午餐,一天三餐地忙活,著實有些累,是到了有所取舍的時候了。
況且,如今的酒肆是慣常不賣早點的,既改了酒肆,那就按照規矩來吧——免得被人挑理不是?沈韶光嗤笑。
沈韶光這兩三個月一直惦記著云來酒肆的事。奇怪的是,那邊沒什么動靜。
莫不是憋著什么壞呢?又或者這事根本是那兩個坊丁蒙人的?再或者——真有什么“祥云”籠罩著自己,幫自己打點了?沈韶光有點種田文跳到懸疑文的感覺。
其實云來那邊也郁悶,尤其看到沈韶光堂而皇之地干脆換了酒肆的牌子,馮掌柜沒脾氣地笑了,小娘子,有貴人疼的漂亮小娘子,果真都硬氣得很。
沈韶光不知道馮掌柜給自己安排的是言情寵文戲,決定踏踏實實走她的市井種田路線。
根據規模、位置、背景,自己的本事,沈韶光給沈記酒肆做了市場定位:中檔特色酒肆。
崇賢坊屬于中高端社區,不說達官顯貴、豪商富賈,便是普通住戶也小有余錢。在這里,破舊小館子利潤低不說,還容易被嫌棄,大酒肆畢竟曲高和寡,又不是東西兩市,只單一個坊恐怕養不起——當然,沈韶光也開不起,那么,一個干凈的、有點情調兒的中等酒肆應該是合適的。
其實,沈記這點面積,和正常的中檔館子比如云來酒肆比,是有點小,但考慮到是在坊內,客流就這么多,也就勉強算是了。
說到酒店的檔次,就要提菜品,這就涉及另一個定位——特色。
沈記酒肆的特色是小菜大做,或者如于三所說的,“以賤作貴”,通過精工細做的方式使這些普通食材升值溢價。
如今的中等酒肆,經營的多是魚、羊肉、牛肉類菜品,高端酒店除了地方豪華,菜做得更精細,食材也更高級,除了魚、羊肉、牛肉類菜品外,多有鹿尾、熊掌、駝峰一類珍肴。
沈韶光卻要玩個差異化營銷,堅定豬肉菜不動搖,再加上雞鴨等家禽——在這個時代,雞不算肉,價錢也便宜。
說到雞不算肉,還有個挺逗的事。貞觀時一代名臣馬周喜歡吃雞肉,一到地方上就吃雞。有人去告狀,太宗說:“我禁御史食肉,恐州縣廣費,食雞尚何與?”1看看,看看,李二陛下親口說的,雞肉不算肉!
雞肉不算肉,據說是因為雞小,不用專門的屠戶宰殺。沈韶光卻覺得,可能是因為喂雞用的糧食少,養起來也方便省事,不管鄉村還是城市多有養殖的,所以雞肉便宜,又因為便宜,所以被認為不是“肉”。
其實雞肉、豬肉都很好吃啊,也完全可以烹制出精美的菜肴,提升他們的檔次定位,扛起振興雞肉、豬肉的大旗,沈韶光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為了配合精致的烹調方法和中檔的菜品價格,沈韶光甚至專門去淘換了一批杯盤瓷器,有杯有壺,有大中小三個型號的盤子,又有湯碗、飯碗、湯匙等等,一色的潔白勻凈胎質,細膩光潤釉面,沒什么花紋雕刻,有種樸素淡雅的美感。
那瓷器商人說是邢窯瓷,沈韶光對瓷器名窯沒研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單以品質來說,是很好的。關鍵是,價錢不很貴。
瓷器商人說,邢窯雖然是老牌名窯,但如今有些式微,好多人更認定窯。
“定窯哪有這樣又勻凈又薄的胎子?”瓷器商人一副為邢窯不平,活像忠臣蒙冤的樣子。
沈韶光笑著付了賬,在瓷器店主人那里得了識貨伯樂的美譽。
沈韶光又跟于三講擺盤的門道,顏色的搭配,留白的魅力……粗聽,你要以為她在教于三國畫。
“按小娘子的擺法,一盤能分成三盤了!”于三懷疑地看沈韶光。
沈韶光被人懷疑奸商也不生氣,“少放點菜不是目的,美才是目的。當然,也不能因形而損質,畢竟人家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吃盤子的?!?
于三點點頭,覺得小娘子還有得救。
沈韶光又督促于三練習雕點蘿卜朵、黃瓜花什么的。
學國畫的多少都能自己鼓搗鼓搗章子,沈韶光給自己刻過一個沈字章,就是蓋在煎餅袋子上那個,但讓她刻蘿卜花就不大行了,沒想到于三新上手就像模像樣,這大概就是天生的巧手。
阿圓看他們玩得有趣,也加入進來,雕了半截,看看于三手里的,再看看沈韶光手里的,生氣地把自己的塞在了嘴里,“咔嚓!咔嚓!”從此絕了學雕花的心。
有前面食店時期的積累,沈韶光的酒肆運行起來比真正的新酒肆要容易得多——不管是從客流方面,還是自家經營方式上。
中午還要差一些,畢竟做官的、經商的好些都不在,晚間的時候幾乎天天客滿,其中不乏豪富。
沈韶光正盤賬的時候,走進來一個留三綹美髯、穿錦面裘衣的老者。
時候還早,店里沒什么人,沈韶光請老者隨意坐了,又用小托盤端過一杯飲子來,笑道:“老丈喝些熱熱的紅棗枸杞飲子暖一暖?!?
已經到了深秋初冬,不知什么時候初雪即至。為了驅寒,沈韶光用姜、紅棗、枸杞煮了這紅棗枸杞飲子,喝下去,全身都暖融融的。
自從來了于三,又不做早點生意,沈韶光多了不少閑情逸致,比如煮點私房飲子。后來有熟客來便分出去兩杯,再后來便干脆成了店里的免費飲品。
聽沈韶光叫“老丈”,老者有些感慨地一笑,道了謝,端著飲子,又打量店內布置,目光落在那幅山村野店圖上。
沈韶光遞上菜單,老者看看菜單上的字,又看一眼那畫,“小娘子這菜單子是請何人寫的?”
“市井小店,講究不起,是兒自己胡亂寫的?!?
老者有些驚訝地看著沈韶光,“那墻上的村店圖也是小娘子所畫?”
“是,胡亂涂抹,讓老丈見笑。”
“不知小娘子師從何人?”說完自己先笑了,可是魔怔了,小店主人能師從何人,但也或者是沒落了的大家子弟,又想到這店名“沈記”,便仔細地打量沈韶光,似想從她臉上看出另一個影子來。
沈韶光胡扯:“是一位舂米的李娘子?!币膊凰闳叮俏凰氖鄽q的宮女老師,原先確實做過舂米的活兒,哪怕后來轉司教學,手上曾經磨出的繭子也還在。
老者沒能從這嬌艷的女郎臉上看出什么故人影子,便點點頭,民間能人異士很多,坎坷際遇者也很多,今日故地重游,心頭纏綿著陳年舊事,故而見什么都生出些疑惑來。
老者隨意地點了招牌的“獅子頭”“瑪瑙肉”“雞脯茄丁”“炸子雞”“魚羊鮮”“芙蓉肉”,又要了“醋魚”“燴菘菜”“香醋芹梗”“八寶豆腐”,酒也要了一角。
菜陸陸續續開始上,阿圓一盤一盤端過去,擺在食案上。
阿圓長于市井,又本也是粗枝大葉的性子,沈韶光雖也教了她些,動作上仍難免不夠細致,老者輕皺一下眉頭,卻沒說什么。
沈韶光接過阿圓手里的熱水壺,笑道,“兒給老丈先燙一小壺吧?”
老者點頭。
沈韶光在旁邊正坐,緩緩地把熱水注到燙酒的皿子里,忖度著時間,手指碰一下壺壁,溫度適宜了,拿起酒壺,略搖一搖,使壺里的酒熱度均勻,用雪白的布巾子擦過壺底,才給老者倒上一碗。
老者微笑著點下頭,贊的卻是別的,“小娘子做得好瑪瑙肉。”
還沒吃,先說好,要么是恭維,要么是曾經吃過的,這老者想必是后者。
沈韶光笑瞇瞇地道謝,又請客人慢用,便拎著壺去了廚房間。
其實店里一般都是直接端上燙酒的皿子,倒好水,就不管了,由客人自己燙酒,但剛才阿圓動作大,似惹人不快了,沈韶光便去描補描補。
想來這老丈非富即貴,家中規矩嚴,婢子們都屏聲靜氣、小心謹慎,沒見過阿圓這樣的……
沈韶光護短,覺得阿圓動作雖大了些,但算不得粗魯,最多算是——率真可愛,看來旁人并不這么想。唉,服務業啊……
沈韶光又疑惑,這老丈非富即貴的身份,怎么身邊沒帶個隨從奴仆,就自己個兒跑到外面吃酒來了?
正琢磨著,老丈的仆從來了,還帶來一個熟人——林少尹。
“安然,來!”老者笑著招呼林少尹。
以字相稱,見到林少尹依然安坐,恐怕不只年齡高,身份也高,沈韶光猜,這位想必是朝中大員,三品及以上的。
果然,林少尹上前行禮,稱“李相公”。
嚯!當朝宰輔。
兩位高官寒暄,那位宰輔的仆從過來要求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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