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二天魏謙出門一看，小男孩竟然還在那，他腦袋大四肢細，縮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團子。

    魏謙險些讓這衣衫襤褸的團子給絆個跟頭。

    一宿過去了，他心里的火已經(jīng)消了大半，魏謙無可奈何地低頭看了看著成了一團的小東西，不知道這小崽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謙自覺自己渾身上下散發(fā)的都是報復(fù)社會的光芒，即沒有佛光普照，也沒有無量天尊，回憶起來，似乎也沒給過對方一個好臉色。

    魏謙不明白，這仿佛時刻準備著要戰(zhàn)斗的小東西是看上他哪了，竟然輕易地放下了戒備，居然還就賴上他了。

    得虧是夏天，要是冬天，北方的冬天一宿露宿，能把小男孩給活活凍死。

    一個那么丁點大的小東西，站起來看著和小寶差不多，總不能真的回家拿出菜刀來干掉他，魏謙伸出腳尖戳了戳腳底下的團子：“哎，哎哎，起來，別在這睡，聽見沒有？我們家還沒開張呢，瞎睡什么？”

    臟兮兮的煤球團子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一見魏謙，立馬精神了，滿臉期盼地看著他，就像一只跌跌撞撞的花臉小奶貓，尾巴尖都在瑟瑟發(fā)著抖，依然努力地往人腳底下湊，努力表現(xiàn)出自己的乖巧和無害，請求領(lǐng)養(yǎng)。

    任是誰看見了，都會不忍心，可惜了，他偏偏遇上了魏謙這么個鐵石心腸的人。

    魏謙毫無同情心，欺貓打狗無所不為，果斷地?zé)o視了他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并且懶得廢一句話，回手反鎖上家門，一彎腰，就拎起了男孩細瘦的胳膊，把他一路拎下了樓，然后往疏于打理的草地上一扔，干脆利落地說：“別給鼻子上臉，滾。”

    男孩摔倒在野草叢中，眼巴巴地看著他就這樣惡棍一樣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男孩好半晌才爬了起來，仰頭望著對于他來說十分高大的破舊的筒子樓，片刻后，垂下了腦袋，赤裸的小腳丫腳趾頭互相糾結(jié)在一起，他覺得失望極了。

    這小家伙確實是被人拐賣過的孩子——魏謙心狠眼毒，看得沒錯。

    他被人偷走的時候太小，來龍去脈已經(jīng)不是很記得了，人販子養(yǎng)了他幾個月，后來把他轉(zhuǎn)手賣到了一個十分偏遠的農(nóng)民家里。

    這也沒什么，給誰當(dāng)兒子都是兒子，他還享受了兩年獨生子的生活。

    誰知第三年，他那被村醫(yī)斷定了沒有生育能力的養(yǎng)母竟然奇跡一般地懷孕了，又過了一年，養(yǎng)母生下了一個健健康康的胖小子。

    從那以后，男孩在養(yǎng)父母家里就顯得多余了，他的日子也跟著每況愈下了。

    那天男孩在冰涼的井水里洗碗的時候，因為手指被凍麻木了，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觸怒了大醉而歸的養(yǎng)父。

    養(yǎng)父扒光了他的衣服，寒冬臘月里讓他在滴水成冰的院子中間罰站。

    男孩覺得自己要給凍死了，終于，他做出了一個對他的年齡來說大膽得有些驚人的決定——他跑了。

    小男孩偷了幾件大人的衣服，隨便套在身上，然后連夜借助梯子翻墻出去，他悄悄地躲進了往城里拉冬儲大白菜的車里，就這樣被拉到了一個城市里。

    從此，他成了個小流浪兒。

    這樣一個沒人管的小男孩是很容易被盯上的，期間，男孩幾次三番險些再次被人拐賣，有些企圖賣了他，有些企圖把他弄去做小偷，還有兩個人商量著要賣了他的器官——男孩半夜尿尿的時候偷聽到了，連夜跑了。

    他能活到這么大，每次都成功地逃脫，運氣好得簡直就是奇跡，成了半個逃跑專家。

    他偷偷蹭過火車，連續(xù)換過好幾個城市，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偶爾有人試圖和他說話，他都假裝啞巴不會說，并且飛快地想辦法逃走，當(dāng)中或許有真的好心人，可惜男孩不敢放下警惕——被全套的批發(fā)賣了也就算了，他更怕那些還打算剖開他的肚子，把他身上的部件一樣一樣拿出來零售的。

    可是風(fēng)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他依然本能地羨慕那些有房子住、有家的人。

    小家伙已經(jīng)很久不知道家是什么滋味了，然而他不可能有家，因為他恐懼接觸任何人。

    在小男孩眼里，世界上似乎只有兩種人，一種人嫌他臟，老遠就繞著他走，還會用石頭丟他打他，一種人對他和顏悅色，可心里實際上還是想賣了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