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南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打算認真聽袁平說話,伸手掐了掐眉心,認為自己這是心亂如麻,病急亂投醫。 他一言不發地繞過袁平,往守門人的休息地走去。 “族長,”袁平卻叫住他,臉上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無論是你們長者,還是我們魯格族長,都一起瞞著你,你想過原因嗎?” 南山腳步一頓。 袁平:“我其實也不相信什么圣書,但是我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你就不想想自己的族人嗎?所有人都想從褚桓身上看到一絲僥幸,只有你執意要把他送走。” 南山沉默。 袁平繼續說:“一個人如果肯千方百計地為你赴險,他對你的感情一定比你想象得要深,你執意抗拒,是為了他好,還是另一種自私?你能讓他忘了你嗎?” 南山仰起頭,山間是晴空萬里的夜色,星河清澈極了,他神色幾變,終于落寞下來,就在袁平以為他要解釋什么的時候,南山忽然平靜地說:“你說得對。” 袁平一怔。 南山嘆了口氣,靠在距他幾步遠的山石上:“我族上任族長的事,圣泉應該也傳遞給你了,其實我們一族很多都是這樣,閉塞、固執、不顧一切,容不得一點背叛,因此但凡有情,必然伴隨著善妒、憂怖。本不該是這樣的,河那邊的人,生活在那么大的一個世界里,大家輕輕松松的,只有快樂才會在一起,不快樂的話自然一拍兩散,我心里明白這道理,只是做不到。” 袁平想不到他這么坦誠,在兩族人心里,魯格戾氣太重,平時又不茍言笑,讓人總是畏多于敬,南山卻不同,遇到事的時候他能當好一個說一不二的族長,平時也能任憑一堆討人嫌的小崽子圍著他,好脾氣地給他們吹一段笛子。 他這樣坦白說自己心里嫉妒、憂慮與恐懼,讓袁平幾乎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有一點事我不能為他做到,有一點東西我不能給他,我都會覺得自己無力無能,恐懼也就更深重,心里好像時刻被針扎著,”南山說,“他現在卻因為我而陷在這里……” 南山話音中斷,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指尖不住地顫抖,南山就捏住自己的手指,一時間關節處“咯咯”作響,而他微微闔目,像是無聲地忍耐著某種酷刑,良久,方才苦笑一聲:“我當年根本不應該迷信圣書,更不該把他帶回來,是不是?” 袁平輕聲說:“族長,你要是兩難,其實大可以什么都不管,讓褚桓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你說呢?” 南山沒點頭也搖頭,只是靜默地坐了一會,然后他站起來,往回走去:“算了,他應該已經睡了,我知道他在這就行,不用去吵他了。” “哎,南山族長。”袁平忽然叫住他。 南山:“嗯?” “其實……唉,其實我真不該說,”袁平抓耳撓腮了片刻,“但是……算了,反正我賣了褚桓那么多次,不少這一回了——他打算這幾天走。” 南山驀地一怔。 “走?”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去哪?” 袁平掙扎著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陷落地。” 南山當時就聽見“嘎嘣”一聲,腦子里的弦倏地斷了,把袁平拋在一邊,闖了進去。 他心里理智與惆悵盡失,只剩下一片腥風血雨,南山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有心把褚桓捉起來一把掐死,省得他再這樣大費周章地自己找死。 可南山把守門人的住處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到褚桓的蹤跡。 他再次找到袁平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袁平看了有點哆嗦,在他印象里,這位守山人族長始終是溫良醇厚的,從沒有這么走火入魔過。 袁平開始懷疑自己的嘴是不是真的太欠了。 南山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不在。” “不在?”袁平愣了愣,“呃……那、那他可能是預料到我會出賣他了,唉,這也不稀奇,真的,我不是跟你說了么,褚桓狡猾狡猾的——要不然這樣吧,族長,你先在我們這休息一宿,等明天……” 南山用力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下,一口血腥味勉強壓下胸口的焦躁,聲音干澀地說:“我合不上眼。” “你放心,他要帶的東西還準備好,怎么也得有一兩天,今天晚上不會貿然行動的,”袁平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南山的肩膀,“等明天早晨——族長你信我這次,我保證明天早晨他肯定會自己出來,難得耍我一次,他要是不馬上耀武揚威地回來顯擺一通,那孔雀就不姓褚!” 這時的褚桓其實還在山門附近——鑒于袁平對待他的方針從來都只有“兩面三刀”四個字,想起來就拉出來賣一賣,絕無心理障礙,所以褚桓壓根沒信任過他,褚桓跑到了溫度適宜的圣泉邊上,聽著泠泠的水聲,枕著蛇睡了一宿。 褚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一個陌生的中年守山人,風塵仆仆地走到了他面前,彎下腰對他說了什么。褚桓單看見他的嘴唇在動,卻什么都聽不到,耳邊是一片白噪音似的、嘈雜的竊竊私語聲。 那中年男人捻起褚桓胸前的小核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分別在褚桓的額頭、嘴唇和胸口上一點,好像怕他看不懂一樣,用極慢的語速開口說了什么,是離衣族語。 那人連續說了三遍,褚桓才艱難地辨認出他的唇語,他在說——“火種”。 火種? 褚桓還沒來得及細想那是什么意思,忽然后腦勺一痛,他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一睜眼,發現是自己的“枕頭”自己跑了。 毒蛇小綠就是個生物鬧鐘,一到點就把褚桓的腦袋扔下,自己爬到了圣泉邊上,伸長脖子喝水去了。 褚桓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只見那蛇的身體發出一片與圣泉如出一轍的熒光,遠遠一看,蛇好像燈下照的上好玉髓一樣透亮光潔,潤澤又不灼眼,每一顆鱗片都熠熠生輝。褚桓忍不住湊過去伸手在蛇身上摸了一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