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死地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山河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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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格則在頓了頓后,頭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褚桓,問:“這件事南山知道嗎?”
“不知道,不打算讓他知道。”
魯格似乎有些意外。
他對外來者從來沒什么好感,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念及被前任守山人族長招進來的外來男人,那股錐心泣血般的仇恨仿佛依然歷歷在目。
不過……他的目光掃過褚桓的眼睛,心里想:“南山或許比他阿媽的眼光好一些?”
魯格指著第一關卡處的小石桌和一圈矮石凳子:“坐?!?
幾個人分別圍著圓桌坐下,唯有袁平站得遠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魯格身上那蛇,臉色有些發青。
爬行動物愛好者魯格大概想象不出,世界上竟還有人怕蛇,他無知無覺地招呼說:“袁平,怎么不過來?”
袁平聞言,迎著褚桓揶揄的目光,硬著頭皮看了他們族長一眼,這才同手同腳地找了個離魯格最遠的角落,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長者用拐杖敲了敲褚桓的大腿,示意他騰個地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來,只見他慢慢騰騰地從那臟兮兮的肚兜里摸出了幾個奇形怪狀的木頭片,目測直徑五公分左右,上面刻著不同圖案,很可能是某種文字。
褚桓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并沒有貿然伸手碰——他推斷這很可能是占卜用具。
長者一彎腰,又從石桌下面拎出一個巨大的、像是樹根的東西,也是十分有年頭了,外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包漿,“樹根”形狀甚是曲折,中間是空的,上面開了好幾個圓口,長而窄,好像插著幾根管子,每一個“管口”上都吊著一個小鈴鐺,也不知是個什么器物。
長者就將那些寫了字的木片一片一片地塞進長管里,斂目肅容。
別看他看起來干瘦得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力氣卻還不小,長者不怎么費力地就將那“根雕”雙手舉起,一直舉過頭頂,口中念念有詞,就那么在原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褚桓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山羊跳大神,一開始只覺得滑稽,然而慢慢的,褚桓感覺自己胸前掛著的核桃仿佛與對方的舞步發生了某種玄妙的共鳴,他說不清楚,但就是感覺得到——長者的舞步一步一步地和上了他的心跳的頻率。
只聽長者爆喝一聲,褚桓悚然一驚,這才回過神來。
袁平慎重地將手伸到那根雕上,那已經長成了大毒蛇的清秀蛇吐著信子,緩緩地順著魯格的胳膊游了下去,徑直從“根雕”上細長的開口鉆了進去,鈴鐺被碰響了,“叮當”一聲。
這是什么風俗?
褚桓聽說過龜甲,聽說過六爻——他心說:“這離衣族難不成要用蛇占卜嗎?”
幾個人的視線全都盯在了那“根雕”上,聽著那蛇在里面偶爾發出的窸窣動靜,唯獨長者閉著眼睛,干瘦的臉頰上有種滄桑的苦相,默不作聲地聽天由命。
良久,根雕里傳來第二聲鈴鐺響,某個端口的系著的鈴鐺被觸碰了,長者睜開眼,只見蛇從“根雕”上的一個出口游了出來,嘴里銜著一塊木頭片。
魯格輕輕地捏住蛇頭:“小綠,吐出來?!?
可是清秀蛇卻突然靈巧地擺動了一下那柔若無骨的身體,掙脫了魯格的手,將自己團成一團,把頭也埋了進去,不肯出來了。
魯格十分詫異,那長者卻拖著長音發了話:“看與不看,都是一樣的,要發生的事就在前面等著你,假裝不知道就能躲過嗎?你這條不開化的蠢蛇!”
小毒蛇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長者這么一說,它又在原地跟自己糾纏了一陣,終于緩緩地抬起頭,游向褚桓,張嘴將那塊銜在嘴里的木頭片吐到了褚桓面前。
褚桓接過來掀開,只見木片后面刻著一個詭異的圖形,很有些中國古代象形文字的風韻,他懷疑這才是守山人一族真正的文字,轉向長者問:“這是什么?”
長者看了一眼,一時沒說話,眉目間聳動了一下。
魯格在旁邊解釋說:“意思是‘死地’?!?
一言出口,幾個人都靜默了下來。
袁平甚至一時忘了他對蛇的恐懼,微微往前湊了一點,問:“族長,死地是什么意思?”
長者的臉頰抽動了幾下,仿佛不能理解為什么還有這么蠢的守門人,連這么直白的話都聽不懂,他伸出拐杖在袁平的腿上敲了一下,冷冷地說:“‘死地’是什么意思?死地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人一去不回的地方!”
袁平皺皺眉,瞥了褚桓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褚桓卻伸手將木片捉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而后灑然一笑:“也有道理啊,陷落地可不就是死地么?這塊牌子我能收著嗎?”
長者正色了些,問褚桓:“知道這結果,你還是要去?”
褚桓笑而不語,意思不言而喻。
在這里,長者和守門人族長魯格并沒有勸褚桓的立場,唯一能說幾句話的,也就是袁平,然而他和褚桓斗了那么多年,實在是太了解他了,一見褚桓那笑而不語的模樣,袁平就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是浪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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