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不是說要跟我拜拜么-《山河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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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似乎開著,細碎的小風一下一下地掀著木門,時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卷進屋里,俏皮地掃過他的鼻尖。
南山轉過頭去,就看見褚桓正背對著自己坐在門口,手里也不知在擺弄什么東西,時而發出“叮當”的金屬碰撞聲。
褚桓當了那么長時間的野人,結果還是不習慣整天赤著膊四處亂竄,小芳他們回到山頂后,他就托人家幫他把自己留在住處的衣物和日用品都拿了下來,他守了南山一宿,直到清晨,南山明顯安穩了下來,褚桓才得空將自己重新收拾干凈了。
他套上了一件藍色豎條的新襯衫,換上長褲,又把眼鏡戴了回去,頓時回歸了衣冠禽獸的狀態。
褚桓自己的襯衫套在身上,都顯得空蕩了一些,南山貪婪地盯著他的背影,怎么都不愿意移開視線,好一會,還是褚桓無意中一回頭,才發現他已經醒了。
褚桓嘴里正叼著一小截細細的鐵絲,袖子給挽到了手肘上,手里還不大習慣地拿著族中手藝人們常用的工具。
“醒了?”褚桓說著,把東西扔下,洗了把手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南山的額頭。
守山人的身體素質果然沒說的,這樣毒傷交加外加生理心理折磨,人家居然睡了一覺起來就又是全須全尾的好漢一條了,一宿過去,連個發炎的癥狀都沒有。
南山被他碰的有點尷尬,但是一動沒敢動,只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褚桓就拿起他枕邊的碗,猶豫了一下,問:“要酒還是要水?”
南山:“……酒。”
褚桓二話不說,拎起守門人掛在墻上的酒桶,倒了一碗藥酒遞給南山。
一瞬間,他們倆仿佛又回到在那個邊陲的小縣城。
那天南山第一天撿到褚桓,他記得當時褚桓狼狽極了,帶著一身的擦傷、撞傷以及不知什么東西造成的貫穿傷,足足一天一宿才氣息奄奄地清醒過來。
當時他們倆也是這樣,一站一躺,中間隔著一壺口感奇異的藥酒,對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新華字典,雞同鴨講。
褚桓盯著南山將藥酒喝下去,沒有說話,只是在一邊吹起了口哨——正是南山初見他的時候用葉笛吹出的小調驚蟄。
可惜褚桓的音樂細胞落在了自己親娘的肚子里,他的哨聲既不悠揚也不活潑,更談不上什么審美情趣——跑調跑得完全就是信馬由韁,乍一聽幾乎聽不出調,活像是在給小孩把尿。
南山悶聲悶氣地一口氣干了兩大碗的藥酒,這才酒壯慫人膽地鼓起了勇氣,沒話找話地打破了沉寂,問:“你剛才在干什么?”
“做鐵炙子。”褚桓說著,坐回到門口,他愜意地靠在一邊墻角上,將兩條腿向前伸長了,抽了抽懶筋,“就是袁平說的那種烤肉用的架子。”
吃喝玩樂方面,褚桓果然心靈手巧,沒多長時間,他已經輕巧地用一些鐵匠打廢的鐵敲敲打打彎彎繞繞,在沒有電焊的情況下,完全憑借尖端巧妙的勾連,搭出了一個簡易的鐵架,看得南山眼花繚亂。
褚桓有條不紊地將鐵架子洗干凈,上油燒。
他這樣進進出出,顯得很忙碌,盡管當中兩人各自一言不發,倒也不顯得有多尷尬。
最后,褚桓端來了一大盤肉。
那盤子很大,肉的切片卻很薄,拎起來幾乎能透過光,可見褚桓確實沒有吹牛,起碼這一手刀功十分了得。
肉片正用不知名的湯腌著。
褚桓利索地把炭點著,當場就做起了無證露天燒烤,反正魯格大概也不會因為煙塵跑來罰他的款。
等鐵架發熱,褚桓又不緊不慢地在上面刷了一層油,還什么都沒放,一股油溫升高后特有的香味已經擴散出來了。褚桓用鐵鉗子夾著薄肉片,往鐵架上一放,真如袁平所言,“呲啦”一聲,香味四溢,讓人聞著都要流口水,褚桓似乎已經是個中老手,翻肉,撥火,如長了三頭六臂,全盤兼顧,無不將時機拿捏得正好。
他將烤好的肉放在竹盤上,對南山一招手:“過來。”
很久以后,南山才知道,這樣的吃法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河那邊,屬于最原生態、最省事的吃法,在博大精深的食譜文化中顯得無比簡單粗暴。
然而他回想起來,卻覺得自己當時從那薄薄的烤肉里中嘗出了世間百味來。
那個他向往過、渴望過的,無限遠也無限大的世界,被褚桓融化在那千頭萬緒的百味中,露出了冰山一角來給他看。
兩個人誰也沒多說話,就著一壺藥酒,一盤烤肉,沉默地分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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