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喻蘭川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甘卿。甘卿裹著一件可能已經(jīng)和共和國同齡的大連帽棉襖,從頭裹到小腿,帽子扣在頭上,幾綹掉出來的頭發(fā)濕淋淋的,腳下露出睡褲的邊,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下了。 喻蘭川覺得有點(diǎn)奇怪——她不像是那種聽說鄰居家鬧賊,就得爬起來去湊熱鬧的人。 整棟樓只有一部電梯,大家都要用,就會很慢,所以他倆是從樓梯間走下來的。 走在前面的甘卿忽然低聲說:“敲你窗戶的人,后來往上跑了。” “你看清了?”喻蘭川一愣,隨后他不知怎么想的,又脫口問,“你聽說過‘堂前燕’嗎?” 甘卿從十樓一直沉默到八樓,就在喻蘭川以為她不想回答的時候,她竟然低低地“嗯”了一聲:“飛燕點(diǎn)水,踏雪無痕……現(xiàn)在也都成大壁虎了。” 他倆下來的時候,804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一幫鄰居,說來奇怪,這會剛過十點(diǎn),連甘卿這種“帶發(fā)尼姑”都還沒睡下,對于當(dāng)代都市人來說太早了,入室盜竊怎么會選擇這個點(diǎn)鐘? “我想啊,那賊盯上的沒準(zhǔn)是803,”有個鄰居有理有據(jù)地發(fā)表看法,“看老太太今天自己在家,睡得早,耳又背,他膽就大了!沒想到摸錯陽臺了。” 隔壁803的老太太出來圍觀,正好聽見這一句,嚇得臉都綠了。 “別瞎猜,別嚇著老人家。”804門口的男人擺擺手,“是我們家今天屋里燈泡壞了,一直黑著,可能是那賊以為家里沒人吧。” 男人有三十七八歲的模樣,高個子,長得挺端正,說話慢聲細(xì)語的,喻蘭川看他有點(diǎn)眼熟,正琢磨是不是在哪見過的時候,男人無意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哎,您是……喻總?” 喻蘭川反射性地掛起一個職業(yè)化的微笑。 “我是Is啊!他們叫我Nick的,跟您report過會展中心的項(xiàng)目!還記得我嗎?” 喻蘭川被緊急會議和武林大會攪成一鍋粥的腦子里蹦進(jìn)了一串字母,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幾下,靈光一閃,想起了這人是誰——畢竟,他們“白骨精”圈里好幾年前就不流行這種“語言混搭風(fēng)”了,偶爾遇見一位“畫風(fēng)古樸”的,印象還挺深。 喻蘭川矜持地一點(diǎn)頭:“聶總好。” 這男人叫聶恪,是另一家投資公司的,以前投一個項(xiàng)目的時候想拉喻蘭川他們?nèi)牖铮瑑杉夜疽虼私佑|過。喻蘭川沒記住聶恪的職位,反正出來混的,稱呼“某總”肯定出不了錯。 “我們家在郊區(qū),太遠(yuǎn),趕上早高峰,上班得兩個多小時,嗨,買不起市區(qū)的房,今年也是為了孩子上這邊的幼兒園,才一狠心到這來租房住。幸虧今天幼兒園放假,孩子送回他奶奶家了。”聶恪客客氣氣地請鄰居們進(jìn)屋,他家客廳的燈果然是壞了,家里黑漆漆的,他把聲音放輕了八度,“小滿,你要不要緊啊?”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個女人,整個人幾乎化進(jìn)了黑暗里。 盡管聶恪已經(jīng)把聲音放得很低,卻好像還是嚇著她了,女人僵硬地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像個脫了水的僵尸。 “這是我太太,”聶恪嘆了口氣,“當(dāng)時我在廚房燒水,她自己在屋里,正好撞上那個賊,她也是,不趕緊跑,還要去抓人家——你說說你,就你這樣的,能抓住誰啊?萬一他有刀呢?我一眼沒看見,你就能出事,可怎么好,唉——幸虧那賊也沒想到有人,嚇了一跳,就推搡了幾下,趕緊跑了,還撞碎了我們家一扇窗戶。” 甘卿打開了樓道和門廳的燈,借著光,眾人看見聶太太手里拿著塊紗布,正按著自己的額頭,她額角和眼角都有沒擦干凈的血痕,顴骨上一塊很深的淤跡,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舉著手很累,她拿著紗布的手不停地發(fā)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