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沒有人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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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陳屹沒有再回酒店,他一個人沿著平江西巷那條街道走了很久,夏天的夜晚天空猶如一張偌大的棋盤,繁星密布。
街道走到頭就是八中,這個時間校園里只剩下高三那幾棟樓還亮著燈,陳屹沒帶身份證,以前他們翹課翻墻的老地方也都被學校拉上了鐵刺電網,他沒能進去里面。
后來差不多快十一點,高三下課,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從里走了出來,陳屹站在街道對面看了很久。
他試圖去回想記憶里和阮眠有關的事情,他和阮眠的每一次對話每一次碰面,甚至是阮眠當時的神情反應。
可時間是殘酷的,無論陳屹怎么努力,還是有很多事情被歲月的洪流所涂抹和遺忘。
沒一會,校園空了,陳屹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身旁是騎著自行車呼嘯而過的少年。
他走到巷口。
這么多年過去,年久失修的路燈早就換上了新的照明燈,青石瓦礫的路面也被修補的平整,巷子里的很多人都搬走了,那些雜貨鋪、水果攤的鋁合金框塑料招牌也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
陳屹走進去,循著記憶左拐右拐,很快走到那間小網吧門口,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悶熱的夏夜。
他站在阮眠當初停留過的位置,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也許那個時候并不是錯覺。
她是真的有在看他,只不過和后來的很多次一樣,把看他的目光藏得很好。
從網吧到平江公館也有一條直通的巷子,陳屹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家里靜悄悄的。
他回了自己房間,洗完澡出來在書架那兒翻找東西,那里放的都是他高中時期的一些書本。
陳屹在英語和語文書的中間找到了那本同學錄,那是當初在高考放假之前,他和沈渝他們幾個出去吃飯時,沈渝非吵吵要買,說是要比比誰最后收到的表白最多。
他當時已經收到了加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很少再回學校,同學錄買了之后是江讓帶回去的,后來也是他給拿回來的。
陳屹一向對這些不太上心,拿到之后也沒怎么認真看過,時隔這么久,里面的紙頁也已經有些泛黃,有些字跡甚至變得模糊。
他往后翻著,很快找到阮眠的那一頁,她只寫了姓名和祝福語,字跡一如既往地龍飛鳳舞。
“祝你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阮眠。
2010530。
陳屹把多年前阮眠寫的那張同學錄從夾板中摘了下來,捏在手里盯著看了許久。
他有些遺憾當初分別時沒有和她好好說再見,甚至連最后一面也見的格外倉促。
陳屹捏緊了手里的紙頁,低頭輕滾著喉結,有些難過的想,他真的錯過了好多。
窗外朗月星空,長夜漫漫,有人歡喜有人憂。
翌日清晨,也是將近一夜未睡的阮眠被母親接連幾個電話吵醒,外面已是天亮,陽光從縫隙間擠進來。
方如清也沒說什么,只問她什么時候過去。
阮眠揉著眼睛坐起來,聲音沙啞,“晚一點吧,我還沒起床呢。”
“那行,我們就不等你吃早飯了。”
方如清說:“書棠也回來了,還帶了朋友回來,你收拾好快點過來。”
“嗯。”
掛了電話,阮眠坐著緩了會,起床去洗漱的時候在那兒琢磨帶了朋友回去這幾個字,估摸著應該不止是朋友那么簡單。
她想到方如清之前的話,有些頭疼的嘆了聲氣。
在家里吃過早飯,阮眠陪著周秀君在小區里溜達了兩圈,出門打車去了平江西巷。
平城這幾年發展很快,但平江西巷卻被政府圈畫保留,除了日常的修葺,上邊并不打算拆建新地盤。
阮眠到了之后,被方如清推著去跟段英打了招呼,段英自從中風之后對家里人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打完招呼出來,阮眠被方如清拉著去了樓下客廳,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相親的事情。
方如清說:“書棠都帶男朋友回來了,你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給你安排相親你也不去。”
阮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就去年我給你說你劉阿姨家的兒子,你不想去,人家今年都有孩子了,馬上十月份就出生。”
阮眠:“他速度還挺快。”
方如清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我說了這么多是想聽你說這個嗎?”
阮眠摸了摸鼻子,恰好這時候家里來了電話,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見空跑了出去。
巷子里的天地狹窄又復雜,阮眠這么多年只走錯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在那兒遇見了陳屹。
他就是像是她貧瘠生活里開出一朵的玫瑰,哪怕帶著刺也想要靠近,即便被扎的遍體鱗傷,也不曾后悔過。
阮眠又像剛來到這里時一樣,無所事事的在巷子里轉悠著,陽光從頭頂盤旋的天線落下一道道光影。
她很快又走到那間網吧附近,門口人來人往,臺階上站著幾個穿著T恤的男生,視線往下,手里全都夾著煙。
和記憶里的那個男生差別很大。
她記得,他是不抽煙的。
阮眠沒再繼續往前走,正準備回去,一轉身卻愣住。
巷子的另一頭,陳屹一手提著個白色便利袋,一手拿著手機低頭在看,正往這里走。
陽光大好的天,兩個人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不期而遇,視線對上的瞬間,阮眠在他臉上看見了驚訝。
“好巧。”
她笑著說。
陳屹收了手機,往前走幾步,“你一個人?”
“啊是。”
阮眠說:“家里有點悶,出來走走,你干嗎呢?”
“給李執送東西。”
陳屹走過來,擋住她面前的太陽,“一起過去嗎?”
“行,他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記得前幾天看他朋友圈還在云南那邊。”
阮眠這些年雖然和李執一直保持著聯系,但卻不頻繁。
“前天回來的。”
“哦。”
陳屹偏頭看她,像是有話要說。
“怎么了?”
阮眠注意到他的目光,還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下意識抬手摸了下。
“沒事。”
他笑,“就是這幾天想起來一點過去的事情。”
“啊?”
他猝不及防,“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不是就在這里?”
她心跳忽地變快,模棱兩可地說:“是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應該是吧。”
陳屹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我記得是。”
阮眠:“……”
李執爺爺前幾年去世了,家里的店鋪都靠他父親一個人撐著,他們過去的時候李執正在門口卸貨。
他還像高中那會,穿著寬大的T恤和黑色中褲,留著不長不短的頭發,看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卷起衣擺擦汗,一抬頭看見阮眠和陳屹,笑道:“誒,你們倆怎么一起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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