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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湛兮的身影由遠(yuǎn)極近,越來越清晰，她上揚(yáng)的唇角，明亮清湛的桃花眼，把身后的機(jī)場映襯得黯然失色。

    郁清棠的腳尖往前邁出微不可察的一小步,猶豫著退了回來。

    程湛兮大步走了過來,松開行李箱的拉桿,用力抱住了她。

    郁清棠將臉深埋進(jìn)她的頸窩。

    她的雙手環(huán)住程湛兮的腰,顧不得會不會弄疼她,箍得很緊，似乎想把自己掰開了揉碎了融進(jìn)她的骨血里,從此永不分離。

    程湛兮手掌扣著她的后腦勺，讓她的臉緊緊地貼住自己。

    頸窩里霎時一陣洶涌的熱意。

    不要哭。

    不要哭。

    郁清棠在心里對自己說,用力地睜大眼睛，但是沒有用，淚水從眼眶里掉出來，滑落到下巴，流進(jìn)程湛兮的衣領(lǐng)里，顆顆滾燙，像烙鐵一樣刺痛著程湛兮的心。

    保潔阿姨開著清潔車路過這對深情相擁的戀人身旁，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欣慰。

    小姑娘在這等了一天一夜了，終于讓她等到了。

    她開清潔車路過第二次,兩人緊緊擁抱的身體分開了。

    郁清棠想抬手給自己擦眼淚，一只手比她更早地捧起了她的臉。

    程湛兮的唇落在她臉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輕柔吻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保潔阿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從指間張開的縫隙里瞧著。

    程湛兮吻去淚水后并沒有停,紅唇順勢往下,在女人薄薄的唇瓣貼了一下,之后又一下，和她額頭相抵了一會兒，重新把郁清棠抱進(jìn)懷里，下巴挨著她的鬢角，輕輕磨蹭。

    郁清棠放松地靠在她懷里，無聲溫存。

    保潔阿姨一趟又一趟路過，記不清過了多久，程湛兮單手握住冷落已久的行李箱拉桿，另一只手牽起郁清棠十指相扣，向著機(jī)場出口走去。

    剛邁出幾步，郁清棠腳步踉蹌了一下。

    程湛兮停下來，問道：“怎么了？”

    “沒。”郁清棠甩了甩頭，想擺脫頭暈的感覺，沒想到更嚴(yán)重了，程湛兮的臉在她眼中出現(xiàn)了重影，四肢乏力，她不得不把身體的重量傾瀉一部分到和程湛兮交握的手上，才能讓自己站穩(wěn)。

    程湛兮方才處于重逢的喜悅中，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郁清棠臉色不太對勁，嘴唇干燥，皮膚蒼白得一絲血色也沒有。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程湛兮探手去摸她的額頭，異常冰涼。

    她的臉，她的手都是，冷得跟冰塊一樣。

    “沒有。”郁清棠拉下她的手，揚(yáng)起笑容道，“我們先回家。”她聲音低了低，道，“我想先回家。”

    程湛兮握住她的手，神色擔(dān)憂，溫柔道：“到底怎么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郁清棠搖頭，堅持道：“我沒事。”

    她眼前的重影越來越厲害，幾乎辨認(rèn)不清程湛兮的表情。

    郁清棠臉色煞白。

    程湛兮心急如焚。

    一輛清潔車不知何時停在距離她倆不遠(yuǎn)的地方，將這一幕收進(jìn)眼底。保潔阿姨看不過眼地把車開過來，對程湛兮道：“你還是趕緊帶她去醫(yī)院吧，這小姑娘從昨天早上坐到現(xiàn)在，一動不動，沒吃沒喝的，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

    程湛兮錯愕地低頭看向不知不覺靠在她肩頭的郁清棠。

    她聲音幾乎啞掉：“昨天早上？”

    保潔阿姨說：“是呢，我七點(diǎn)換班，她昨天就在這里等，一直等到晚上，今天早上七點(diǎn)她還在這，連坐的地方都沒變。她是你女朋友吧？”

    程湛兮喉嚨發(fā)澀，點(diǎn)了點(diǎn)頭。

    保潔阿姨誤解了，嘆氣道：“行程有變動就提前說，別再讓人等一晚上了，怪可憐的。”

    程湛兮嗓音微哽：“我知道，謝謝阿姨。”

    郁清棠已經(jīng)虛弱地合上了眼睛，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們倆的談話。

    保潔阿姨搖搖頭，開著清潔車走了。

    程湛兮圈緊了郁清棠的腰，把她半扶半抱地帶離機(jī)場，打了輛出租車。

    “去市醫(yī)院。”

    枕著她肩膀的郁清棠忽然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朦朧的眼睛看向程湛兮，眸子里彌漫起一層水霧，說：“我不要去醫(yī)院。”

    程湛兮摸著她的長發(fā)，柔聲道：“要去的。”

    “我想回家……”

    “去完醫(yī)院我們就回家，乖。”

    郁清棠神智已經(jīng)不太清醒了，身體漸漸靠不住程湛兮，滑了下來。程湛兮扶著她讓她躺在了自己腿上，郁清棠還是低低地說著想回家，干燥起皮的嘴唇不停張合。

    程湛兮把背包側(cè)邊的礦泉水拿出來打開，自己喝了一口，低頭吻住郁清棠，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潤濕她的唇。

    郁清棠像是沙灘在擱淺的一尾魚，主動汲取起甘甜的水源，唇瓣的沒了，便往里試探。

    程湛兮睜大了眼睛。

    郁清棠察覺到她向后的力道，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勾住了她的脖頸，不讓退開。

    程湛兮手撐在后座的座椅上，手背青筋迸出，花費(fèi)了極大的理智對抗沖動，才沒有讓郁清棠得逞。

    并非她不想，而是這不是好的時機(jī)。

    前面有司機(jī)，郁清棠又是個病號，程湛兮要是放任自己，多半會讓她發(fā)出一些不方便讓外人聽見的聲音。

    她小氣，不想叫別人聽見。

    饒是如此，郁清棠也占到了不少便宜，她似是覺得滿足，安靜地合著眼，也不再鬧著要回家。

    程湛兮摸了摸自己上唇的唇珠，方才郁清棠的舌尖停留在上面，還殘存著軟熱的觸感。

    機(jī)場離市區(qū)非常遠(yuǎn)，出租車到市醫(yī)院將近一小時的車程。郁清棠在車?yán)锼艘挥X，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發(fā)起了高燒，臉色潮紅，額頭滾燙。

    但她面容平和，在睡夢里也沒有露出痛苦之色。

    郁清棠再次醒過來，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鼻間嗅到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

    視線往左，是葡萄糖的吊瓶，透明輸液管一直延伸到她左手的手背。

    右手則感覺到了輕微的壓迫感，似乎被什么人握著。郁清棠慢慢偏過頭，低下眼瞼，看到了一個深栗色的后腦勺。

    她指尖剛動，那個后腦勺跟著動了，抬起頭，視線里映出一張郁清棠魂?duì)繅艨M的臉。

    “感覺好點(diǎn)了沒有？”

    程湛兮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緊張得心臟懸了起來，手再次探向她的額頭：“還是很難受嗎？”

    郁清棠搖頭。

    程湛兮握住她的手，聲音越發(fā)輕柔：“怎么了？告訴我好嗎？”

    郁清棠看著她，低低地問：“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程湛兮：“……”

    她眼神里閃過一絲怒意，很快被自己壓了下去，沉聲道：“如果非要算的話，是我航班取消才害你在機(jī)場等了一夜，住進(jìn)醫(yī)院的，是我先給你添的麻煩。”

    郁清棠沒錯漏她的惱怒，心臟一緊，但她表面看不出情緒地道：“航班取消的事你告訴我了，可以先回家第二天再來，是我自己要坐在那里等。”

    程湛兮目光微冷，反詰說：“你也知道？”

    郁清棠一噎。

    程湛兮吻了吻她的手背，臉輕輕貼著她的手心，語氣柔和下來，道：“沒有給我添麻煩，我只是心疼你，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怪不得郁清棠昨晚不接她的視頻和電話，是怕暴露她在機(jī)場過夜的事實(shí)。

    要不是保潔阿姨多了一句嘴，以郁清棠的性格，恐怕永遠(yuǎn)都不會告訴她。

    程湛兮又有點(diǎn)生氣，但對著病號不能發(fā)火，先攢著，等她身體好了，自己非得好好懲罰她不可。至少……也要吻得她求饒。

    程湛兮念頭轉(zhuǎn)過一遍，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回來，小幅度晃了晃水杯，問道：“渴不渴？”

    郁清棠咽了咽干渴的喉嚨，輕輕地“嗯”了聲。

    程湛兮走到房門口，把病房門鎖上了。

    咔噠——

    很清脆的落鎖聲。

    郁清棠腦子懵了一下，喝水為什么要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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