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逃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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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幕里的黑夜轉到白天,女人的輪廓在放映廳里被照亮了一下。
女人的臉孔近在咫尺,光滑細膩得看不見毛孔的皮膚,洇出淺淡的粉,唇瓣也是淺粉色,水潤飽滿,看起來很好親。
郁清棠的手指從她的側臉滑到了女人的下巴,輕輕地挑起來。
這一切都出自本能。
親近,親密,親吻,親熱,只要是眼前的這個人,什么都好。
但郁清棠已經醒了,她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清醒地看著自己的理智和沖動在同一具身軀里爭斗不休。
程湛兮睫羽輕顫。
郁清棠的視線艱難地從她的紅唇上移到睫毛,這根繃到極致的弦終于有了須臾喘息之機。抓住這一線生機,郁清棠的手離開了程湛兮的下巴。
意料之中的吻沒有到來,拂在唇上的熱氣隨之遠離,再感受不到親近的氣息。
程湛兮心里升起不安。
與此同時,銀幕里乍起一聲驚雷。
砰——
同時在兩人耳邊炸開。
放映廳唯四的觀眾都被嚇了一大跳,前面那兩個人倉促分開,想必是剛剛接吻過了。而程湛兮睜眼看向面前的郁清棠,郁清棠神色清明,抬手替她將一縷長發別到耳后,嗓音沉靜冷清:“電影音效而已。”
程湛兮輕輕地“嗯”了聲。
兩人同時看向大銀幕,白日暴雨。
方才還燦爛的陽光轉瞬間隱沒進云里,取而代之的是滾滾黑云,裹挾著銀白色的閃電,一次又一次劈開黑暗,又被黑暗卷土重來,吞沒光明,不見天日。
郁清棠垂在身側的左手指尖深深掐進自己的指節,閉了閉眼。
失控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
電影結束前,男女主終于來了段吻戲,吻得很深情很投入。
前面座位的那對男女抱著啃在了一起,想必出了電影院就在一起了。
程湛兮余光瞧了眼郁清棠,郁清棠把已經不脆了的爆米花放在膝蓋上,低頭一顆一顆往嘴里送,耳旁的長發掉落下來,看不清她的神情。
電影落幕,放映廳的燈光漸次亮起來。
郁清棠將屬于程湛兮的那件大衣先拿起來,披在了她身上,再穿上自己的。程湛兮伸手過來牽她,郁清棠不明顯地躲了一下,才放進她手心里。
程湛兮看著她低垂的視線,從臺階慢慢走下去,手里的空杯子丟進保潔阿姨準備的綠桶里。
郁清棠在商場電梯里把圍巾圍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電梯下行的數字。
車停在商場地下一層,兩人的腳步落地不一,在空曠的停車場回蕩出略顯凌亂的聲響。
程湛兮按了下車鑰匙的鎖,郁清棠余光里白色奧迪的車燈閃爍,眼珠滯澀遲緩地轉動了一下,垂下眼簾。
程湛兮牽著她來到車前,塞她進副駕駛,拉過門邊的安全帶,一只白凈修長的手握在安全帶上方,郁清棠說:“我自己來吧。”
程湛兮笑笑:“好。”
安全帶抽出一截卡在了出口處,郁清棠往里送了些,順暢地拽了出來,插到鎖扣里。
程湛兮繞到另一邊上車,打開車載音樂,放了郁清棠很喜歡的《消愁》。
郁清棠看著車窗前方的停車場墻壁,一言不發。
程湛兮驅車離開商場。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過往
寬重我的身體厚重了肩膀
從不相信所謂山高水長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
夜涼如水。
名門公館19棟安靜地矗立在月色里,21樓的電梯從中間向兩邊打開。
“郁老師晚安。”
“晚安。”郁清棠頷首,朝左邊走去。
程湛兮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郁清棠腳步越來越慢,柳眉蹙起,駐足停下。
她遲鈍地回過身來,比往日動作稍慢地張開手,眼睛看著程湛兮的臉又像是在放空,嗓音略顯飄忽地說:“今天還沒有……”
話未說完,程湛兮幾步走過來抱住她。
郁清棠兩只手垂在身側。
程湛兮用臉頰蹭了蹭她在地下停車場吹得冰涼的臉頰,伏在她耳畔清晰地說:“晚安。”
“晚安。”
2101的門帶上了。
程湛兮沒有在樓道久留,轉身進了對面。
郁清棠脫了鞋,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光腳走到客廳沙發坐下來。對面的墻上掛著重新掛回外面的《暴風雪》,畫布里陰沉呼嘯的暴風雪夾雜著狂暴的水汽,從畫框里涌了出來,將她如漁船高高拋起,冰冷的海水漲起來,從她的腳踝開始,一點點淹沒到她的脖子,口鼻和眼睛,還在繼續往上漫。
客廳里充滿了海水,郁清棠閉著眼睛躺在海水里,任由熟悉的窒息感包裹住她,頭腦放空,隨水逐流。
郁清棠看了那幅畫很久很久,唇角要笑不笑地勾了一下,笑意卻不及眼底,神情漠然。
她勾過沙發上的薄毯,展開蓋在自己身上,直接躺下來閉上眼睛。
過了會兒,她睜開眼,把毯子按原樣疊好,起身回臥室。
她從來不在家里的沙發上睡覺,沒有例外。
長發擦到半干,郁清棠從充滿水汽的浴室出來,腦海里依稀閃過一幅畫面,未能成形便被郁清棠強行驅逐出去。她的腳步連頓都沒有頓一下,保持著平常的速度走到床沿,隨手拿起抽屜的一本純英文的專業書,沒什么表情地靠在床頭翻閱。
時間躍過十二點,郁清棠合上書,手肘撐在枕頭上,躺了下來。
黑暗容易讓思緒無法遁形,郁清棠把臺燈調暗,但沒有關掉,在微微刺眼的光線里漸漸睡了過去。
她慶幸自己因為幼時的事,練就了無法記憶夢境的本事——從前她總是喜歡幻想,殘缺的人生能夠在夢里得到圓滿,郁辭沒有因她而死,她有幸福的家庭,有疼她的爸爸媽媽,在愛和溫暖里健康快樂地長大。
醒來卻只能面對冰冷的現實。
郁辭成了靈堂相框里的黑白照片,外公外婆嘴上沒有說但郁清棠知道他們也怨過,為什么他們優秀的女兒早早去世,留下一個聾啞女孩。郁清棠仍然記得那年冬天,他們受衛庭玉所托去首都的鄉下接她,那是她第一次見外公外婆,根據她貧瘠的知識,知道他們是媽媽的爸媽,她把自己的臉洗得干干凈凈,頭發也梳梳好,換下舊棉衣,穿上她偷藏起來的本該留到明年穿的新衣服,在院子里等他們。
那時的外公外婆頭發還沒有全白,只是白了鬢角,身體看起來還很好,他們看到站在院子里像一棵沉默的小草一樣的郁清棠,神情復雜地問旁邊的傭人:“就是她嗎?”
傭人巴不得早點擺脫郁清棠這個拖油瓶,早日回城,興高采烈道:“對,是她,衛清棠。”
東西都提前收拾好了,也沒什么行李要帶的,都被傭人克扣得差不多了,郁清棠把程湛兮送她的畫疊起來藏進了貼身衣服里。
方文姣牽起郁清棠的手。
走到外公身邊,夫妻倆對視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外公邊走邊搖頭。
從京城到泗城漫長的路程,他們沒有抱過她,一次也沒有。
早慧的郁清棠便知道,媽媽的爸媽也不喜歡她,她像是一件毫無價值的貨物,從這個人手里,倒到另一個人手里,大家心里嫌棄,又不得不接著。
她的生父待衛家的子侄視如己出,唯獨自己連聲“爸”都不能叫。
所以她并不畏懼睡著,也不畏懼做夢,無論是好是壞,夢只是夢,醒來了無痕。
電影院也是夢,她沒有和程湛兮看過電影,也沒有想要吻她,更沒有對她產生超出好朋友的感情。
夢醒以后,一切都會回歸原樣。
郁清棠的自我催眠十分見效,她又一次在晨光熹微中醒來,摸到自己上揚的唇角。
21樓電梯口。
郁清棠:“早上好。”
程湛兮看著她眼中漾開的笑意,微微驚訝,回以同樣的笑容:“早上好。”
郁清棠按下電梯按鈕。
兩人走進電梯,程湛兮看著光滑轎壁上映出兩個人的臉,神思有點兒恍惚。
現在是什么情況?
她接受了?默許她們的關系了?
有了上次在郁清棠家的教訓,程湛兮不敢再自己單方面確定關系,她的視角和郁清棠的視角不一定相同。之前接過吻都能忘記,何況這次沒吻上。
程湛兮決定先試探一下。
程湛兮:“昨晚我們在電影院……”
電梯在其中一個樓層停下,剛好有租戶進來,程湛兮的話語頓了頓,這時,她聽到郁清棠疑惑的聲音:“什么電影院?”
程湛兮:“……”
郁清棠說:“昨晚我不是有晚自習嗎?”
程湛兮解釋道:“你上周五替王老師上了節晚自習,所以昨晚的晚自習換給王老師了。”
郁清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所以呢?”
程湛兮一噎。
“所以……”程湛兮看著她的眼睛,想說“我們倆一起去了電影院”,但郁清棠清澈的水眸倏然涌起了一層霧氣,近乎哀求地望著她。
程湛兮怔怔,涌到心里的話轉了一圈,改口道:“沒有所以。”她溫柔地摸了摸郁清棠的頭,安撫道:“什么都沒發生。”
郁清棠輕聲反問:“什么都沒發生?”
程湛兮心頭酸楚,肯定道:“是。”
郁清棠放松下來,習慣性想靠近程湛兮懷里,因為之前的對話,遲疑了片刻,程湛兮主動抱住了她,輕輕拍她的背。
午休兩人一塊回家,郁清棠睡在程湛兮家的書房。
一點半程湛兮推門進去,坐到床沿。
郁清棠雙手十指交叉搭在腰間的被子上,呼吸輕盈平緩,心口規律起伏。
程湛兮有點想笑,唇角卻沉重得仿佛墜了塊石頭,讓她只余下眼神里的嘆息。
郁清棠大概不知道她裝睡的演技也很糟糕。
程湛兮輕輕推了推郁清棠的肩膀,郁清棠沒睜眼,熟練地往她懷里鉆。程湛兮和往日一樣抱著她,摟在懷里輕言軟語地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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