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到了小年那天,爸爸媽媽的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南江巷看上去卻和往常沒什么不同。沒有男人在,女人們反而更安逸。 上午,脫離了繁瑣家務(wù)困擾的媽媽們聚在康提家看電影。康提新?lián)Q了一臺vcd錄像機,還搞到了《泰坦尼克號》的碟片,據(jù)說是無刪減鏡頭的。媽媽們特地趁著孩子結(jié)伴去街上玩了,才聚到一起看,連大門都上了鎖。 《泰坦尼克》上映了好幾年,大家都知道故事走向和結(jié)局,但都沒看過完整版,如今聚到一起嗑瓜子吃花生嚼奶糖順手泡杯茶,別有一番悠閑滋味。 不知怎么就提到了男人,沈卉蘭說:“他們夠有骨氣的。不回來也好,有種過年也別回來。老娘樂得清凈。” 男人們出去快一星期了,雙方都不讓步,也沒有偃旗息鼓的跡象。 陳燕道:“就是。這次絕對不認輸,不然以后踩在我們頭上,翻不過身了。” 馮老師吃著一顆qq糖,認真看電影:“嘖嘖,這個界可(jack)還是蠻帥的,我要是肉死(rose)也喜歡他。” “帥有屁用。蘇勉勤年輕時也帥,我就是被他那張臉騙了!”程英英咬著一顆西瓜子。 “蘇老板人還是精神的,不像路耀國那個啤酒肚,我看著就糟心。”陳燕說。 起先還吐槽男人幾句,待電影進入劇情,都不說話了。看到船艙開始進水時,連吃東西的聲音都沒了。一直到結(jié)尾,rose掰開jack的手,讓他沉入海底,她們都默默落了淚。 等到片尾曲響起,大家都有些感傷。 “還是好看的。”陳燕喃喃道。她悵然若失地靠在椅子背里,沒來由地說了句:“我上次看電影,是十三年前,路耀國追我的時候。” 姐妹們都沉默,回憶著自己上一次看電影是什么時候,仿佛在上一個時代。 馮秀英老師道:“這電影結(jié)局寫得好。死了好,刻骨銘心。要是活下來,那日子才難過呢。” 眾人各自惆悵,她們都是自由戀愛的結(jié)果,結(jié)果呢,在大過年前鬧著分居的戲碼。她們齊齊嘆了口氣。 “以前哪里知道結(jié)婚是這鬼樣子?”沈卉蘭道,“只曉得談戀愛很開心,結(jié)婚了呢,算不完的賬,吵不完的架,操不完的心。” 程英英問:“誒你們說,要是界可活下來了,他會一直對肉死這么好嗎?結(jié)婚十年了也這么好?” “怎么可能?”眾人齊聲。 說完,又都感傷起來。 康提聽罷,問:“你們真準備鬧到過年啊?” 沈卉蘭:“林家民不自己回來,我是不會去請他的。本事了真是!” 其他人都點頭。 康提說:“差不多得了,孩子在中間牽個線,給個臺階下不就行了?” 陳燕不服氣:“怎么沒人給我臺階下啊?路耀國那個死人,一年難得回來幾天,也不見多想我,還搬出去氣我,我一想到就慪氣。” 康提說:“他在外頭奔波一年,回來你也沒給他好臉色吧?” 陳燕一愣。 康提說:“養(yǎng)家也不容易。女人的苦,男人的苦,我算是都受夠了。” 眾人沒說什么,但那天之后都不說“決不妥協(xié)”的話了。只是心里難免抹不下面子。 眼看一天天就要過年了,男人那邊也慌了神,更不好意思跟兄弟們說讓步,只能僵熬著。 臘月二十七那天,程英英忽然給了蘇起一封發(fā)黃的信,讓她去送給蘇勉勤。 蘇起問:“你要寫信跟爸爸和好啦?” 程英英說:“這是你爸爸寫的。” 蘇起納悶:“爸爸寫的?那為什么又要拿去給爸爸呢?” 程英英說:“你送去就知道了。” “哦。”蘇起送信去了醫(yī)院宿舍。一群男人熬了七八天,見蘇勉勤家最先送來了和平談判信,都很羨慕。 然而蘇勉勤拆開信,臉色變了。他看著看著,眼圈發(fā)紅,垂頭許久,忽然起身和兄弟們告辭,說要回家。 李援平拿來一看,竟是十多年前蘇勉勤追求程英英時寫給她的情書。字里行間寫滿了當年那農(nóng)村青年向少女熱情表達的愛意,以及真誠許諾過的未來。 蘇勉勤當天就收著情書牽著蘇起回家了。程英英見了他,隨口問他晚上想吃什么菜,那表情那語氣就跟他出門散了個步一樣。 另外幾個女人見蘇勉勤一副低頭認錯的樣子主動回來,有些坐不住了,心想難道自家男人就這么狠心? 陳燕性子急,跑去了醫(yī)院。剛上走廊就聽路耀國跟林家民訴苦,說他知道陳燕一個人帶倆男孩的辛苦。可他哪有辦法,沒什么本事掙大錢,只能去廣州漂泊打工,不然哪里養(yǎng)得活這個家。又說他在外頭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從來沒跟家里講過,怕兒子和老婆覺得自己沒用。陳燕聽得眼淚直冒,沖進去二話不說把路耀國拉回家了。 林家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獨自凌亂著呢,見沈卉蘭抱著手站在門邊冷冷瞧著他,頭一低,也灰溜溜跟老婆回去了。 李援平醫(yī)生沒了隊友,默默回了家。畢竟,過年么,醫(yī)院也都沒人了。 南江巷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集體家庭危機,就這樣被化解。 大年三十的零點煙花從巷子里騰空而起,2002年到了。 年后,蘇起實在好奇那封信的威力,央著程英英把信給她看。 “你漂亮的大眼睛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 “之后的無數(shù)個夢里都有你的身影,哎,我太喜歡你了,想你想得到幾乎睡不著覺……” 蘇起雞皮疙瘩直掉,她實在無法想象大人之間也有這么強烈的情感;放下信,她有些心馳神往,繼而又失魂落魄。 為什么沒有人給她寫情書呢? 這種淡淡的憂傷情緒持續(xù)到了新學期開學。 新的學期,蘇起忽然變得愛美了。 有天,蘇落放學回家看見她蹲在門口勤勤懇懇地刷她的白球鞋,蘇落抬頭看了眼門口的梔子花樹,確實是他家沒錯。 蘇落問:“姐姐,你被電打了嗎?” 蘇起揚起鞋刷子要揍他,蘇落逃躥進屋。 她把校服和鞋子洗得干干凈凈,還買了漂亮的頭花扎頭發(fā),編很多條細細的麻花辮。(實驗中學女生必須剪短頭發(fā),但她們藝體班例外。) 她以前一星期洗兩次頭,現(xiàn)在隔天就洗一次。路子灝從自家窗口看見她彎著腰在院子里洗頭,無語:“蘇七七你怎么又洗頭?是不是長虱子了?” 蘇起尖叫:“放屁!” 程英英也說:“洗發(fā)水全討你一個人洗干凈了,講風度不是你這么講的!” 校規(guī)不許打耳洞,她偷偷買了夾子耳環(huán)。上下學的時候,課間老師看不到的時候,她就拿出小鏡子把“珍珠”耳環(huán)戴上,儼然整個班最精致的娃。 課間,梁水和同學趴在欄桿邊看樓下籃球場的人打球,一回頭見蘇起整個人抬頭挺胸,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球鞋雪白,校服整齊,耳朵上戴著白瑩瑩的珍珠耳環(huán)。那得得瑟瑟的樣子十分欠扁。 梁水覺得她哪不對,吃錯了藥似的。他狐疑地看著她,蘇起見他盯著自己看,以為自己很美麗,姿態(tài)愈發(fā)嬌貴。 梁水一直盯著她看,直到她走近了,他伸手把她耳朵上的夾子耳釘給揪了下來。小夾子一咬,蘇起痛得捂耳朵跳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