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東南飛-《青龍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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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沒有吧。
傅文杰盯著單超的目光中浮現(xiàn)出不加掩飾的諷刺和悲涼,仿佛一個歷經(jīng)苦難行將就木的人,看著因天真而充滿勇氣的幼童:“你以后會知道的。”
不待單超回答,他又問:“——那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開始懷疑我的?”
單超沉默了下,說:“從西湖邊第一次碰見你時,你的言行舉止就讓我覺得不對勁……”
“哦,哪里不對?我不是立刻就當眾代陳海平向你們道歉了嗎?”
“問題就在這里。”單超緩緩道,“貧僧在長安慈恩寺修行兩年,雖然師傅嚴苛,素來為弟子所畏懼,但也從沒有在別人告狀上門時不分青紅皂白就責怪弟子過;皆因世人大多護短,縱然自己的家人親朋行為不妥,亦或多或少有所偏袒。”
“而少莊主你見到我們時,并沒有問事情經(jīng)過,甚至沒有看清湖邊發(fā)生了什么,第一句話就是:‘舍弟浪蕩荒誕,請大師千萬贖罪’!言下之意,竟連事情都沒搞清就把錯處往陳大公子頭上攬了……”
“更有甚者,在鍛劍莊中各大武林門派弟子云集時,少莊主竟連開三門、正堂設宴令陳大公子向我們賠罪——雖然看似行為磊落,卻太過鄭重夸張,于世情人心實在不合,加之后來少莊主毫不猶豫當眾坦誠傅大小姐被令堂寵壞了等等,不得不令我產(chǎn)生了一個荒誕的想法。”
傅文杰面無表情注視著單超,只聽他略微復雜地一頓:
“對鍛劍莊的顏面,你似乎是有些刻意作踐的。”
傅文杰鼻腔中哼了一聲:“……如此觀察細微,不愧是大師。”
——他竟然承認了!
單超也有些意外,皺眉道:“你恨鍛劍莊?”
“恨?”傅文杰毫不猶豫接口,大笑起來:“你覺得我難道不該恨?!”
他猛然回頭望向那棺木,顫抖道:“我當然恨!你知道我的腿是什么時候好的嗎?就是婉娟她難產(chǎn)而死的那一天!”
單超愕然道:“你不是偽裝……”
“當然不是!”
傅文杰深吸了口氣,聲音沉重嘶啞:
“……我是母親老來子,從小千般寵愛、萬般放縱,每當父親嚴厲逼我練武,母親總攔在頭里不讓下苦功,以至于到十二歲時才接觸家傳絕學‘陰陽真氣’。其時我年歲太大,根骨又不佳,因為心急的緣故走火入魔,就……”
“我以為這輩子都將是廢人一個,原本已經(jīng)心灰意冷,只愿了此殘生。誰知遇上婉娟,夫唱婦隨琴瑟和諧,竟也有了人世間的種種快樂和期待……婉娟去的那一天,我在產(chǎn)房外幾欲尋死,心情激蕩之下暈了過去,醒來卻發(fā)現(xiàn)堵塞多年的經(jīng)脈竟然通了。我試著練習行走,不過數(shù)月時間,便完全恢復到了常人的行動水平。”
單超道:“你沒有告訴任何人……”
“當然沒有!”傅文杰厲聲道:“要是告訴了別人,我還如何在鍛劍莊內(nèi)裝神弄鬼?我就是要讓所有人不得安寧,讓所有人都記得婉娟她魂靈未息,總有一天她會回來報仇!”
“……”單超皺起眉頭:“既然如此,走水那天丫鬟在外面聽到女鬼的聲音也是你假扮的吧?”
“是,”傅文杰不假思索:“你知道第二天你在正堂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那尸體是假的時候,我心里有多高興嗎?雖然被發(fā)現(xiàn)與否都不影響我接下來的計劃,后院中的傅想容也已經(jīng)死了,但當著那些平素自詡清高的名門正派的面把傅家這污糟之地的面紗解開,我心里真不知道有多痛快!”
單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殺死傅想容的,是你還是神鬼門?”
“是那姓景的。”傅文杰冷冷道,“他們想要鍛劍莊的家傳財富和煉劍密法,以及世上僅存的最后那朵雪蓮花,又怕逼急了我玉石俱焚地把雪蓮花毀去,因此答應跟我合作——對他們來說也是最保險又輕松的做法。因此繡樓走水那天,我想法子遞話給神鬼門的人,請他們助我去后山別院殺了傅想容……”
“但祖墳里嬰兒的尸體是我親手掘出來的,摔下斷崖也是我故意的,只是沒想到真的有人會跟著跳下去救我。”
他深吸一口氣,說:“其實我不值得你救。”
地下室內(nèi)一片沉寂,沒有半點聲音。
這里已經(jīng)離地面很遠了,令人窒息的安靜仿佛潮水般將人淹沒至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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