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走著走著,前邊的人回頭,幻想回歸現實??禳c啊,他催促。 “嗯。”裴聽頌快步走上去,站到方覺夏的身邊。 方覺夏領著他轉過一條街,又拐進另一條,最后停在一家小店下,亮著的牌匾寫著陳婆腸粉店五個大字。這沿街一排小樓的建筑也很特別,上樓下廊,抬頭看去,樓上的窗戶敞著,還擺了許多花草,站在下面就能聞到茉莉花的香味。 “我以前放學之后,經常會來這里吃東西?!钡昀餂]有其他人,方覺夏拉著他手臂進去,“上學的時候總是很容易餓?!? 老板已經換了人,不再是方覺夏少年時那個慈祥的婆婆,變成了一個中年女人,或許是她的女兒,“來吃糖水啊?!? 方覺夏笑著應她,又過去點了些吃食,然后才回來坐到裴聽頌身邊。 裴聽頌抬頭看他,“這個樓很特別?!? 店里沒有空調,吊頂的風扇呼呼轉著,把幾乎半凝固的潮濕空氣撥散開,旋出透明的熱漩。 聽到他這樣說,方覺夏還有些驚喜,不過裴聽頌一向是一個很會觀察世界的人。 “這是粵派騎樓,”方覺夏給他倒了杯水,“最早的歷史……應該都要追溯到清末了,是那時候的兩廣總督張之洞建的?!? 裴聽頌點頭,透過大門望向對街的騎樓,“我喜歡這種建筑,是活的歷史書。還有這些樹,和別的城市的樹不太一樣……”他試圖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自由,是很愜意地在向外延伸和生長的感覺。” “這些是榕樹,很多都已經超過一百歲了,以前比現在更多,后來越砍越少,變成高樓。”方覺夏望著外面,有些出神,“以前的廣州是長在榕樹林中的城市?!? 這句話很有趣。在方覺夏的口中,這座城市一下子充滿了綠色的生命力。 老板端著兩碗糖水過來,擱在桌上,笑模樣很親切,“吃兩碗糖水先。” 一碗番薯糖水,一碗甘蔗馬蹄糖水。兩人換著吃,裴聽頌雖然不愛吃甜食,但這種糖水意外地很清甜,涼涼的喝下去,燥熱的五臟都被滋潤,暑氣驅散一半。 方覺夏很愛吃,每喝一口都感覺回到了少年時代。 裴聽頌看著他,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于是沒頭沒腦說了一句,“你是糖水泡大的小孩?!? 這句話仔細想想,倒也沒什么錯。所以方覺夏沒有反駁。 老板又端上來兩份新鮮出爐的腸粉,一份鮮蝦一份牛肉,都加了流心蛋。半透明的粉皮薄如蟬翼,里頭牛肉鮮蝦的色澤和蛋液的金黃全都透出來,放上桌面后還在輕晃顫動。 “嘗嘗,看是不是和北京的不太一樣?!? 裴聽頌夾了一筷子,粉皮滑得夾不住,和勺子并用終于吃上一口,粉皮幼滑有韌性,牛肉軟嫩,廣式醬油摻了份甜口,鮮嫩柔滑,的確是好吃。 “真好,比我小時候吃的東西好吃多了?!? 方覺夏笑起來,“你這個小少爺還真是好養活,十一塊錢的腸粉就喜歡成這樣?!? 裴聽頌一本正經道,“價值是相對的。你坐在這里陪我吃,十一塊的腸粉也可以吊打米其林三星?!? 什么都是相對的。 那時候的腸粉也很好吃,但好像這次帶著裴聽頌回來,就變得更好吃。 兩個人比一個人好太多。 填飽了肚子,他們離開小店。方覺夏帶著裴聽頌走,明明他才是看不見的那個。 凌晨的路燈昏暗,裴聽頌怕他視野不清后摔倒,想扶他,但方覺夏拒絕了。 只有走在這條他年少時無數次踏過的老街,他才會顯露出一些習慣,譬如走路時靠墻,手總是下意識扶著墻壁,又譬如每一個步子都差不多等距,邁開,踩下去,鞋底會在地上蹭一小下。 走著走著,他停下來,摸了摸墻壁,語氣有些疑惑,“這里以前有一個缺口的,是填起來了嗎?!? 裴聽頌忽然間心酸。 原來過去的方覺夏已經用除卻視覺的所有感官,記住了回家的路。路上的氣味,榕樹上的蟲鳴,墻壁上的缺口,地磚的形狀,哪一塊會松動,會翹起。是這些感受帶他回家。 “我可以牽你嗎?”裴聽頌輕聲問。 方覺夏側頭看了他一眼,雖然看不真切,但他還是笑了笑,“可以,現在沒有人?!? 他小心地牽起方覺夏的手,透過潮濕的空氣,一切都在暑熱中變形,時空也扭曲,仿佛這一刻,裴聽頌牽著的是十六歲的方覺夏,是黑暗中獨自回家其實也會害怕的他。 “你真勇敢?!迸崧犿炇莻€毫不吝嗇贊美的人,尤其對方覺夏。 方覺夏笑了笑,沒說話。月光下他們牽手走過長街,浸泡在蟬鳴此起彼伏的海浪。距離家的位置越來越近,方覺夏忽然說,“感覺會下雨?!? “是嗎?你怎么知道?!? “就是預感?!狈接X夏說,“我的預感往往都很準?!? 所以他們加快了腳步,從街道的某個入口進入了一個滿是樹蔭的舊小區,里面路燈很少,但方覺夏腦子里有記憶。最后他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下停下來,榕樹的樹影比夜色更黑。 “你住在樹上?”裴聽頌開玩笑。 方覺夏像以往一樣讓他閉嘴,自己抬手貼向樹皮,沿著粗糲的紋理向上,摸索到一個碗口大的樹洞,細白的手伸進去,似乎在找什么。 “要我幫忙嗎?”裴聽頌問。 “找到了。”方覺夏的臉上很是驚喜,“居然還在,都十年了?!? “什么東西?”裴聽頌湊過去,月光下,方覺夏的手掌攤開,上面是一顆圓滾滾的核桃。 “你一個核桃藏了十年?”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