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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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崔不去今日并不在隊伍之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話說回來,怎么年后就處處不順呢,是不是該換個年號了?
香火氣息越來越近,很快打斷何衷的走神。
那是寺廟里獨有的檀香味,何衷仰起頭,巍峨山門出現在面前。
他清清嗓子,悠長喊了一聲:“停——”
御駕及時停住。
何衷忙躬身掀開流蘇簾子,讓皇帝得以從御輦中出來。
這是帝王自己要求的,他要親自走過山門,無須他人服侍,以示虔誠之心。
眾臣下馬步行,跟在隋帝之后。
住持靈藏大師親自迎出來,在皇帝還是隨國公時,靈藏大師就已經是天子故交了,滿寺僧人難免因帝駕來臨而戰戰兢兢,唯獨靈藏大師安之若素,一如平時,更讓天子多了幾分敬重。
二人交談幾句,靈藏大師帶路,將皇帝引向大雄寶殿,眾臣則止步于天王殿前等候。
“陛下神思迷亂,心緒不寧,拜佛恐怕難顯誠心。”
這話也唯有靈藏大師敢說。
皇帝并未生氣,反倒嘆口氣:“朕知道,就是定不下心,離宮前還特地用了安神定氣丸的。”
靈藏大師低低喧了一聲佛號:“解鈴還需系鈴人,佛在心中,拜佛只為心安,若陛下心障不除,拜亦是無用。”
皇帝沉默片刻:“朕心障太多,須在佛前解惑。”
靈藏大師面容慈悲,未再多言,伸手一引,示意天子跟他走。
何衷豎起耳朵聽二人對話,并非為了窺伺帝王心跡,而是為了隨時能反應過來,跟在皇帝左右,不離方寸。
靈藏與皇帝在前,他與跟隨大師的僧人在后。
何衷這才注意到,靈藏大師身邊的年輕僧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出眾,而且對方佛性十分堅定,眼觀鼻鼻觀心,連眼角都沒給過何衷。
直到一行人在大雄寶殿外面上香,靈藏大師讓他們也上香以示虔誠,何衷捏著三根香火,不小心踢到腳下凸出的石板,眼看就要往前摔個狗啃泥時,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出來,穩穩扶住他,連帶那三根從何衷手里震落下去的香,也像變術法似的中途被撈起來,又被塞進何衷手里頭。
一切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何衷瞪大眼睛,心還砰砰直跳,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他摔傷事小,御前失儀事大,尤其是在這種時刻,若不是旁邊的年輕僧人,方才他就差點人頭不保了。
何衷驚魂未定,趁著皇帝進殿內上香的間隙,忙小聲向對方道謝。
年輕僧人擺擺手,指指自己嘴巴,不搭理他了。
原來是個啞巴。
何衷恍然,心道這年頭能在靈藏大師身邊當和尚也不容易啊,非但容貌出眾,身手還得利索,可惜不能說話,以后也不可能成為開壇講經的大和尚了。
他默默看了對方一眼,將香端端正正插入香爐,趕緊小步跟上皇帝。
佛樂飄蕩在大興善寺上空。
大雄寶殿內的誦經聲仿佛化為有形實質的金色結界,將寺廟內外圍得如同鐵桶一般。
即使知道這不過是心理安慰,但何衷的心情仍舊漸漸平靜下來。
他望向盤膝坐在中央的皇帝背影,覺得對方應該與自己有同樣的安心。
鳳霄不知道何衷剛剛為自己可惜。
一開始,他其實真沒想過進大興善寺。
但當時他從刑部大牢出來,急需沐浴更衣——解劍府是暫時回不去的,因為一個行蹤不定的鳳霄隱于暗處,才能對敵人造成威脅。
路過大興善寺時,他正想著去找個秦樓楚館,偽作風流客,將這一身從大牢里帶出來的味道徹底洗凈再說,墻內飄出的檀香味和誦經聲拉住了他的步伐。
遠遠的,一名年輕僧人正好從外面歸來,鳳霄由此產生一個新的想法。
換作從前,他斷不肯削去那三千煩惱絲。
但今時不同往日,被大牢里的糞桶熏了一兩個時辰之后,鳳霄覺得自己鼻子已經快要失靈了,聞啥都是糞桶味,頭發只怕再洗十次,心里的傷痕也難以抹去。
與其如此,不如重頭來過。
好潔之心令鳳霄作出了抉擇,正從外面歸來的叢云和尚被打暈帶走,點了昏睡穴被丟到城郊橋洞之下,身邊只留了清水干糧,沒有三四日絕對回不來。
而鳳二只需要一天。
方才何衷之所以會絆倒,其實是他故意引何衷去走那塊凸出的磚石。
因為一個人即便隱藏武功,但在遇到危險時,下意識依舊會展露出來。
不過何衷沒有。
他的反應與一個普通人無異。
此人沒有被滲透的危險。
鳳霄隨即將注意力從何衷身上剔除。
這一日中,他借故走遍寺中上下,并未瞧見可疑之人。
但,也有可能是對方藏得太深,一時半會察覺不出。
鳳二垂目斂眉,繼續當一個盡忠職守的啞巴和尚。
皇帝在蒲團上坐了許久。
誦經聲并未能令他真正平靜下來,他的內心深處,仿佛還蟄伏一頭野獸,蠢蠢欲動,焦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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