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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留在原地的人-《千萬次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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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被留在原地的人

    七月底八月初的時候,阿春乘火車到了B城。

    謝柔滿心歡喜地去車站接她,剛走到公交車站,遇到了從馬路對面回來的韓定陽。

    得知謝柔的朋友來B城,韓定陽問她:“訂好餐廳了嗎?”

    謝柔茫然:“餐廳還要訂?”

    韓定陽鄙夷地說:“不是說最好的朋友,坐了二十多小時的火車風塵仆仆過來,難不成你就帶她隨便在街邊找個小飯館吃飯?”

    謝柔沉吟片刻,覺得韓定陽說得很有道理,于是拿出手機開始翻找B城出名的特色菜。

    韓定陽立刻說:“不用找了,我知道有家江湖菜很有名,到時候帶你們過去。”

    謝柔還沒有反應過來,韓定陽已經招了一輛出租車,要跟她一起去火車站接人。

    路上,韓定陽訂餐后又問謝柔:“酒店訂了嗎?”

    “不用麻煩,她就住在我家,跟我睡,爺爺也同意了。”

    韓定陽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

    在出站口約莫等了半個多小時,終于接到了阿春。

    她穿著一件清新小碎花的裙子,長發披散在肩頭,拎著大件兒小件兒走出站臺,左顧右盼。

    謝柔連忙沖她揮手,阿春也揮手回應,微笑著朝她走來。

    韓定陽附在謝柔耳畔,低聲說:“你朋友比你有女人味兒多了。”

    謝柔回瞪他一眼。

    韓定陽笑而不語,陪在她身邊,一道迎接阿春。

    兩人膩膩歪歪擁抱了好久,謝柔關心地問:“一路辛苦了,車上睡得還好嗎?”

    阿春拉著謝柔的手舍不得放開:“沒怎么睡好,主要想到馬上要見到你了,興奮。”

    謝柔笑著說:“那咱們吃了飯早點回去,你好好休息。”

    韓定陽自覺地接過了阿春手里的行李,說:“餐廳已經訂好了,我們現在過去。”

    阿春看了韓定陽一眼,目光略有猶疑和防備,附在謝柔耳畔低聲問:“他是……”

    “我朋友,跟著混吃混喝的,你不用管他。”

    謝柔解釋。

    “給你當免費勞力還說我混吃混喝。”

    謝柔毫不客氣回敬:“就這點兒行李,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我就敬你丫是條漢子。”

    阿春聽著兩人拌嘴,心里頭疑慮更深,卻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韓定陽將行李放到出租車后備箱,帶兩人去江湖菜的餐廳吃飯。

    出租車上,阿春說:“真好,柔柔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的謝柔是什么樣子?”

    韓定陽來了興趣,問她。

    “高中的時候,柔柔都不怎么交朋友的。”

    阿春解釋,“獨來獨往,干什么都是一個人,還抽煙打架呢。”

    她笑吟吟地看著謝柔:“現在還抽煙嗎?”

    不等謝柔回答,韓定陽說:“她倒是敢。”

    來這邊后謝柔的確是不敢了,謝家家教嚴苛,如果被爺爺知道她還抽煙,后果不堪設想。

    謝柔說:“別得意,我有偷拍到你抽煙的照片,你要是惹我,我拿給韓姨看。”

    “不好意思,本人上個月剛剛成年。”

    “我也快成年了,到時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抽!”

    “你抽一個試試。”

    韓定陽很有力地威脅,“弄疼你。”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阿春插不上什么話來,一個人悶悶的。

    韓定陽估摸多半是因為謝柔跟他聊嗨了,冷落了朋友,于是問阿春:“聽說謝柔被開除,是因為跟你假裝偷竊?”

    阿春心里一驚,他居然知道。

    假裝偷竊的事,說好了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的,謝柔卻告訴了他。

    阿春心里有點不舒服,她生硬地說:“這是我和柔柔之間的秘密,不會告訴外人。”

    秘密,外人……這種措辭讓韓定陽本能地警惕起來,他不再多問了。

    氣氛有點尷尬,謝柔岔開話題,問阿春:“你高考多少分?”

    “六百三十四。”

    “蠻厲害嘛。”

    “你呢?”

    “六百七十五。”

    阿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好……好棒。”

    韓定陽適時說:“名師出高徒。”

    這個謝柔倒不否認,如果沒有韓定陽,她絕對不可能考出這樣的高分。

    “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厲害。”

    阿春一雙幽黑的杏眼,時而看看謝柔,時而瞅瞅韓定陽,這兩個人……看起來真的關系匪淺。

    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餐廳燈火通明,誘人的菜品一盤一盤端上來,謝柔點的全是阿春喜歡吃的。

    阿春體貼地給謝柔系上了餐巾,叮囑她吃飯小心,不要濺到油,又不停給她夾菜,好幾次都把韓定陽要給謝柔夾菜的手擋了回去。

    她體貼得像個小媳婦。

    而謝柔這個呆頭鵝渾然不覺,一個勁兒地說:“你自己吃,別管我啦。”

    韓定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阿春的裝扮。

    硬臥火車,雖說條件比硬座車廂稍微好一點,但也只好那么一點點。

    一般鮮少有女生會穿這樣的裙子在車上睡覺,畢竟各方面都不方便。

    他猜測,阿春是在要下車的時候,特意換上了裙子,還化了妝,所以現在看上去光鮮動人,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坐過火車風塵仆仆的模樣。

    只是見多年的閨蜜好友,用得著這樣精心的打扮嗎?

    韓定陽雖然疑惑,但并沒有多想,只當這可能是女孩子之間的交往方式吧,他搞不懂,索性也就作罷。

    但是無可否認,阿春的確長得漂亮。

    典型的南方女孩,皮膚水嫩白皙,一雙杏眼水盈盈的,一舉一動文文靜靜,說話溫溫柔柔。

    她的漂亮是女孩的漂亮,跟謝柔的清俊和秀氣截然不同。

    中途阿春去洗手間,謝柔在桌底下踹了韓定陽一腳,壓低聲音:“眼睛都快掛人家身上了。”

    韓定陽說:“怎么,你還管我眼睛落哪兒?”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準打她的主意。”

    韓定陽不正經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我能做那缺德事?”

    謝柔說:“誰是你窩邊草?”

    阿春站在走廊盡頭,看著大廳里你一言我一語爭鬧不休的兩人,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有些不舒服。

    她轉身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用水將自己的衣服袖子弄濕,回到座位邊,對謝柔說:“柔柔,我的袖子濕了。”

    “呀!”

    謝柔連忙抽了紙巾給她擦拭,“怎么這樣不小心。”

    “沒事,回去換一件衣服就行。

    你們慢慢吃,我等你們。”

    “我差不多吃好了。”

    謝柔看向韓定陽,“阿定吃好了嗎?”

    韓定陽還真沒吃飽,也只好放下了筷子:“走吧,回去了。”

    結賬的時候,前臺告訴謝柔,賬已經結過了。

    謝柔都不知道韓定陽什么時候過來結的。

    車駛入大院兒,停在謝柔家門口,謝柔帶著阿春進了屋,安頓好以后,姐妹倆早早地上床睡覺了。

    謝柔貓在被窩里玩手機,恰是這時候,韓定陽的短信進來了:“睡了?”

    謝柔:“正在醞釀睡意。”

    韓定陽:“見到老朋友,開心嗎?”

    謝柔:“當然啊。”

    窗外有嘰嘰的蟲鳴,韓定陽放下手機,又翻了幾頁書,然后再度拿起手機,又編輯了一段不痛不癢的話,還沒發出去,謝柔的短信進來:“今天吃飯的錢,我還給你吧。”

    “不用。”

    謝柔知道,他們大院兒的小子請客吃飯,從來不會叫女生掏錢,這是他們的規矩。

    謝柔說:“那我下次請你吃東西。”

    韓定陽:“客氣。”

    謝柔看著對話框里的兩個字,想了想,寫道:“你剛剛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韓定陽:“……”

    謝柔:“所以你不會跟身邊的朋友談戀愛咯?”

    韓定陽:“怎么,你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謝柔:“不感興趣,隨便聊聊。”

    韓定陽:“不感興趣,聊什么聊?”

    謝柔:“……”

    阿春翻了個身,看到謝柔那邊手機屏幕發著光,她說:“柔柔,你談戀愛了?”

    她突然出聲,嚇了謝柔一跳:“你還沒睡啊?”

    “有點睡不著。”

    阿春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你在跟男朋友發短信嗎?”

    謝柔連忙解釋:“是今天跟我一起的那個男生,我們沒有談戀愛。”

    “那個男生蠻帥的。”

    謝柔敏感地皺了皺眉:“你覺得他很帥嗎?”

    “嗯。”

    阿春的聲音略帶著嘶啞,謝柔一直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唱歌的時候,淡淡的,啞啞的,很有味道。

    但是現在,謝柔有點慌。

    韓定陽的帥,是那種女生看他第一眼就會挪不開目光的帥氣。

    “那你……會喜歡這樣的男生嗎?”

    謝柔小心翼翼地試探。

    今天吃飯的時候,韓定陽有意無意偷看了阿春好幾眼,都被謝柔發覺了。

    阿春的模樣特別甜美,長得白白嫩嫩,水靈靈的,從小到大,好多男孩喜歡她。

    所以,韓定陽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吧。

    謝柔心里擅自決定,以后不帶阿春跟韓定陽玩了。

    “你怎么會這樣問?”

    阿春翻個身跟謝柔面對面,“你怎么會覺得我喜歡他呢?”

    謝柔心里有點慌,幸虧夜色深沉,不會被發現:“他蠻受女孩歡迎的。”

    “柔柔,我不會喜歡男生,我覺得他們都不干凈,很臟。”

    謝柔松了一口氣,說:“對呀!特別是運動之后,身上一股子汗味,臭死了。”

    她這話說得違心了,韓定陽身上就沒有難聞的味道,即使打過球之后,也沒有。

    謝柔喜歡他的味道,總會在他下午跟兄弟伙打球的時候,去球場那邊遛狗。

    黑背見到韓定陽,就會跑過去親熱一番。

    這時候,她就會慢悠悠地走過去,裝得很無奈地說:“黑背怎么這么喜歡你啊!”

    然后她會假裝牽狗,走近他,深吸他身上的味道,就像鴉片要上癮了,她為之沉迷,不可自拔。

    有時候她看著韓定陽滿是汗珠的胳膊膀子,心里會有奇異的感覺漫上來,細細密密,綿延不絕,她想靠近他。

    當然,這些都只是夜闌人靜的肖想,難以成言,不可說出口。

    “柔柔,你也不喜歡男孩吧?”

    阿春突然問。

    謝柔嚇了一跳:“嗯?

    什么?”

    阿春抱著她的胳膊肘,說:“以前男孩總嘲笑你,所以你肯定也不喜歡他們。”

    “嗯,我不喜歡他們。”

    阿春松了口氣:“那就好。”

    韓定陽漸漸發現,自從謝柔的好朋友阿春過來這邊之后,謝柔就再也沒有主動過來找過他,甚至連傍晚遛狗都沒有從籃球場這邊經過了。

    某人心里頭有種失寵的感覺,心情一直不大好,過得相當郁悶。

    謝柔最近的確忙了起來,她要帶著阿春逛B城,吃吃玩玩。

    本來之前計劃拉著韓定陽一起,但是那天晚上韓定陽多看阿春那幾眼讓她心里很不安。

    她決定要死護著自己的閨蜜,絕對不給韓定陽接觸到的機會。

    至于韓定陽,每天早上晨跑的基本路線都是圍繞著謝家大宅畫圈圈。

    某天,謝柔恍然想起,要給韓定陽買個禮物,就當是看電影和請她跟阿春吃飯的回禮。

    她專門抽時間在商場逛了一天,看中了一款手表。

    韓定陽的手臂光禿禿的,沒有戴表。

    但是謝柔覺得念大學,半條腿邁入社會,應該要佩戴一塊合適的手表。

    她挑來選去,買了一款價位約在八千元,不算貴的中檔手表,款式比較新,適合年輕人佩戴。

    最重要的是,第一眼看到那塊表優雅奢華的外觀設計,謝柔就有感覺,韓定陽戴起來一定好看。

    上午十點,她提著禮物出現在了韓家大宅門口。

    是韓馳過來開的門,見到謝柔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姐你總算來了。

    你都不知道,這幾天哥哥脾氣爛爆了,動不動就甩臉色,我都不敢跟他講話。”

    “你哥心情怎么不好了?”

    謝柔進了屋。

    韓馳說:“不曉得呢,你快上去治治他,你去說不定他就好了。”

    謝柔拎著禮袋,忐忑地說:“有點怕。”

    韓馳說:“別怕,哥最聽姐姐的話了。”

    謝柔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著說:“是什么給你造成了這種錯覺?”

    韓馳嘻嘻一笑,不說話。

    謝柔推開了韓定陽的房間門。

    迎著午后的陽光,他坐在書桌前,手里翻閱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安靜得宛如一尊積攢著歲月灰塵的雕塑。

    看書的時候,他會戴上一副低度數的框架眼鏡,看上去斯文又敗類。

    “阿定。”

    她輕輕敲房門。

    韓定陽頭也沒抬,說了聲:“我不認識你。”

    謝柔不知道他鬧什么脾氣,索性關了門走進屋子,坐到他的松軟大床上,說:“我跟你也不是很熟。”

    “不熟你來我房間干什么?”

    “來你房間還能干什么?”

    韓定陽修長的手指捏著要翻的書頁,頓住。

    謝柔偷偷笑了一聲,不能總被他調戲,她脫了鞋爬上他的床,開玩笑說:“韓美人,來讓大爺快活快活!”

    幾秒之后,韓定陽放下書,站起來走到床邊,手叉在腰間,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他的眉峰很高,這就顯得眼廓格外深邃。

    謝柔心跳加速,不自覺地往后面挪了挪。

    唔,還真來了……

    韓定陽俯身,將她環在身下,與她貼著臉,面面相覷,呼吸交織。

    因為他身體壓近的緣故,謝柔莫名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通暢,她將目光移向別處,害羞了。

    韓定陽嘴角微挑,手從她身后環過去,拿過了她藏在背后的禮物袋,起身,鄙夷地說:“膽子小成這樣,還撩男人。”

    被反殺了,謝柔抓起枕頭扔到他身上:“討厭!”

    “這是什么?”

    韓定陽好奇地打開禮品袋。

    “送你的,小玩意兒。”

    謝柔裝得不甚在意的樣子,順手抓過了他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佯裝要玩游戲。

    但是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活絡了起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傾聽著紙袋發出的沙沙的聲響。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啊!

    周圍好像突然寂靜了,就連外面喧鬧的蟬鳴,此時此刻全部停止制造噪音。

    謝柔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她甚至都害怕這瘋狂的心跳,會讓身后人有所察覺。

    幸而,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禮物上,拆開了最后一層包裝,打開禮盒,他不出意外地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一瞬間,謝柔全身的血液直沖頭頂:“只是小玩意啦,你要是不喜歡這個款式,可以不戴,沒什么的。”

    她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緊張……非常緊張。

    韓定陽拿著那塊表,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確定絕對不是普通小玩意兒的質感之后,他沉默了。

    時間,嘀嗒,嘀嗒,嘀嗒……謝柔宛如面臨審判的囚徒,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流逝,于她而言都是折磨,都是驚心動魄。

    韓定陽在沉默了幾分鐘后,問她:“多少錢?”

    “幾百元啦。”

    謝柔心虛得不敢看他。

    韓定陽索性翻著禮盒尋找起來,謝柔知道他在找發票,發票當然事先已經被她拿走了。

    韓定陽又翻開說明書,找到了表的牌子和型號,然后打開手機瀏覽器查價格。

    謝柔連忙撲過去奪走他的手機:“哪有一收到禮物,謝謝都不說,第一時間就查價格的!還當面查!”

    會不會做人啊!

    韓定陽看著謝柔,兩個人距離很近,幾乎快要臉貼臉。

    他的目光就像淤泥沼澤,深深地將她吸附住。

    就在謝柔即將陷進去的時候,韓定陽垂下眸子,看向手里的那塊表。

    他的睫毛很長,微微顫動。

    終于他不再糾結于價格,而是問道:“怎么突然送我禮物?”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前所未有的認真。

    謝柔急于掩飾,連忙拿過電腦來假裝玩游戲,裝得漫不經心,說:“上次準考證的事,還有你請我和阿春吃飯的事,還有還有,你給我補課,我一直想著感謝你。

    那天走在街上,看到這塊表,覺得蠻好看,應該適合你,就買了。”

    她盡可能簡化買表的過程,沒有說她逛了整整一天,貨比三家,千挑萬選才挑出來這一塊表。

    總之,就是要送得自然,要顯得灑脫,毫無居心。

    隨隨便便買,隨隨便便送,愛要不要,無所謂。

    嗯,就是這種瀟灑的態度。

    而韓定陽已經將手表戴到自己的手腕上,“咔噠”一聲,扣好。

    韓定陽晃了晃手腕,他笑得好像盛夏的驕陽似火,說:“可以。”

    想說無數聲謝謝,我真的好喜歡這塊表,很喜歡送我表的你,和假裝很不在意地送我表的你,以及,我真的好喜歡你。

    可千言萬語,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有兩個字,可以。

    “你喜歡就好。”

    謝柔紅了臉,低著頭玩電腦,掩飾自己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突然,她感覺韓定陽的身體已經湊了過來,貼在了她的背后。

    即使隔著衣服,她也能感覺到他身體散發的熱力,正一點點傳導到她的身上,她的身體顫了顫。

    韓定陽將戴著表的手伸到謝柔面前,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子。

    謝柔燒紅了臉,說:“還行。”

    “嗯。”

    接著他另一只手順勢搭在了謝柔的肩膀上,以一種從背后環抱她的姿勢,在她耳畔輕輕地說:“我該怎么謝你?”

    “啊,不用客氣,本來就是我要答謝你的,沒有你,我肯定考不上B大……”謝柔只顧著絮絮叨叨,而韓定陽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打斷她:“謝定柔,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他握住她肩膀的手緊了一下,謝柔全身僵硬,血液開始逆流,臉上充血,耳廓都變得緋紅。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手下意識地死死捏著鼠標,抖個沒完沒了。

    “之前,我讓你想想我們考上B大之后要怎么樣,不知道你想清楚了沒有?”

    “我……”

    “不管你有沒有想清楚,反正我想清楚了。”

    “你……”

    有時候手抖,真的有可能釀成慘禍。

    韓定陽那句“我喜歡你很久了,想和你交往,想當你的男朋友,想親你,想治你的痛經,想跟你白頭偕老”韓式表白還沒有說出來,謝柔突然戳進了他電腦桌面上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圖標。

    電腦屏幕直接跳轉到了謝柔的房間畫面。

    房間里,阿春從衛生間的方向走到床邊。

    她傻了!怎么從韓定陽的電腦能看到自己的房間!

    謝柔傻了,韓定陽更傻了。

    “那個……”

    不等他解釋,謝柔回身一把推開韓定陽:“你在我房間裝了什么!你變態啊!”

    “不是,是我弟弟的遙感汽車,上面裝了攝像頭!”

    韓定陽慌忙解釋,“讓黑子叼去了!”

    謝柔想起來,那輛看上去做工精美別致的小汽車,是黑背不知道從哪里叼回來送給她的,她把它放在房間當裝飾了。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謝柔手用捂著臉,又羞又氣,“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偷窺我!”

    韓定陽急了,拍著胸口發誓:“我只看過一次,就是找車那一次,后面就沒看了,人品擔保!”

    “那你為什么不問我要車!”

    “我見你喜歡,就想送你了。”

    “韓定陽,我不信你!”

    謝柔氣得不行,連忙從床上下來,跟他拉開距離,“我不信你!流氓!”

    “柔柔!”

    韓定陽手忙腳亂地追出去。

    楊兆剛好端了水果上樓,看到謝柔急匆匆跑出來,詫異地問:“怎么了?

    阿定又欺負你了?”

    謝柔臉色通紅,死死咬著牙不肯說話。

    見她這樣子,又看到韓定陽有些衣冠不整地狼狽追出來,聯想到除夕夜兒子嘴上不干不凈說的下流話,楊兆頃刻間震怒:“韓定陽!你給我跪下!”

    韓定陽腳跟一軟,直挺挺地跪在謝柔面前。

    韓定陽正人君子過,也混蛋王八蛋過,誰都不怕。

    晚年回憶起來,他這輩子也只怕過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另一個是他的寶貝媳婦兒。

    他的前半生里,楊兆女士,他的母親大人,可以說是他童年至今的夢魘。

    她是曾經大院兒里的霸王花,脾氣火爆,從小對韓定陽要求極為嚴格,所以韓定陽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當然,楊兆慈祥的時候,真是全世界最貼心的好媽媽,但是臉一旦垮下來,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也很讓人發怵。

    譬如現在。

    她走到韓定陽面前,厲聲問:“臭小子,老實交代,你對柔柔做了什么?”

    韓定陽抬頭看了謝柔一眼,正要說話,謝柔立刻道:“韓姨,阿定沒有對我做什么……”

    謝柔還真有點不敢讓韓定陽把這件事說出來。

    偷窺的罪名可大可小,家里面還好說,要是鬧出去讓別人知道,韓定陽的聲譽總會受損。

    謝柔盡管生氣,但她還是本能地想要包庇他。

    兩個人之間可以隨便發脾氣,甚至打一架泄火,但在長輩面前,他們就必須要統一戰線了。

    “你不要幫這臭小子說話,我當媽的還不了解他?

    大人面前裝得正經,實際上蔫兒壞!從小他就欺負你,現在都是成年的人了,還這么沒輕沒重,把自己當小孩呢?”

    謝柔心說,還真是知子莫若母。

    楊兆指著韓定陽,氣得嘴唇都在抖:“以前在房間里藏色情雜志、光碟,被我翻出來,你賭咒發誓說是蔣承星讓你保管的。

    我那時候就不該信你,現在你變成這個樣子,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盡到責任。”

    韓定陽要委屈死了,那些光碟,還真是蔣承星不敢往家里拿,擱他這兒藏著的。

    好吧,雖然看的時候是他們一起看的……

    “韓姨,阿定真的沒有對我做什么。”

    謝柔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解釋,“阿定跟我相處時一直很規矩,沒有做不好的事情,就是偶爾跟我拌嘴,開玩笑而已。

    剛剛我們起了點爭執,也是我小氣,就不開心了,真的沒什么。”

    楊兆聞言,還有些不相信,問韓定陽:“你自己說,是這樣嗎?”

    謝柔看向韓定陽,給他遞眼色。

    然而韓定陽沉默了片刻,說:“不是,我的確有對柔柔做不好的事情,這個我認。”

    謝柔大吃一驚,沒想到他承認得這么干脆。

    韓定陽抬頭對楊兆說:“您罰我吧,這次我不抱怨。”

    楊兆氣稍稍消了些。

    韓定陽內里無論怎么壞,有一點好,那就是敢做敢當。

    她知道倆孩子感情要好,平時鬧得可能過分了些,但這都是小兒女的私密,說出來興許還會難為情,所以她不再多問,只把韓定陽教訓了一番,讓他跟謝柔道歉,懲罰他不準吃晚飯,好好反省。

    韓定陽痛快地應承下來。

    這件事也就作罷了。

    謝柔匆匆回家,把小汽車塞進柜子里鎖起來,回頭急切問阿春:“你剛剛有沒有在房間換衣服?”

    阿春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啊。”

    謝柔松了口氣:“那就好。”

    “怎么了?”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瞞阿春。

    她們之間從來沒有秘密,所以謝柔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阿春聽了之后盛怒不已:“太惡心了!”

    阿春的反應在謝柔意料之中。

    她本來就有點排斥男生的傾向,聽到這種事,肯定生氣。

    “剛剛我也很生氣,不過事后冷靜下來后,我想了想,阿定說只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打開過視頻,我覺得他沒有騙人。”

    韓定陽雖然平時嘴巴壞了些,跟她說話喜歡戲弄她,不大正經,但是人品信得過,不會故意干偷窺這種下三爛的事情,他做了就會承認。

    “柔柔,我覺得你把他想得太好了。”

    阿春戒備地說,“男人的人品由下半身決定,你不能因為喜歡他,就在腦子里把他無限美化。

    本質上來說,他是男人,是男人就下流。”

    “不……不會,阿定絕對不下流。”

    “你想想,在女生的房間里裝了攝像頭,一打開就可以看到她睡覺,換衣服,各種私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說什么只看過一次,肯定是騙人的!”

    阿春情緒越來越激動,“男生都是這副德行,惡心。”

    謝柔心里略有疑惑,但是她還是很難相信韓定陽會這樣。

    他不是阿春說的那種人,他不惡心。

    她那么喜歡他啊,即使他有缺點,但是那些缺點在謝柔看來也都是討人喜歡的。

    “我覺得你可能對阿定有所誤解,以后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謝柔篤定地說。

    阿春了解謝柔,她認定的東西很難改變。

    她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她們之間的感情,所以不再發表任何意見,只說:“把那輛裝了攝像頭的車丟了吧。”

    謝柔說:“我拿去還掉,畢竟是阿馳的玩具。”

    阿春點了點頭,還想說點什么,但終究還是閉了嘴。

    晚上謝柔遛狗的時候,遛到了韓家大宅后院兒。

    一聲熟悉的口哨之后,黑背從后院兒墻腳韓定陽給它修的小門鉆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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