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碎玉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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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蹙眉睜眼,那一卷他還沒讀,只能聽著姓丁的陰陽怪氣。丁漢白繼續講:“這位揚州的男子睡著了,手搭在床沿,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死命地拉,叫天天不靈,叫師哥也沒人應。”
紀慎語聞言將手臂蜷在胸前,摳著棉衣拉鏈。
“說時遲那時快!地面豁出一條裂縫,那雙手把男子拽下床,掉進了洞里!”丁漢白聲情并茂、抑揚頓挫,“男子掉進去,裂縫迅速閉合,地面只留一件米色棉衣……不對,是一件長衫。”
丁爾和問:“那怎么辦?”
丁漢白喊:“立刻挖地啊!挖了幾米深,土地中赫然出現一具尸骸,連肉星兒都沒有,顯然已經死去好多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地上片刻,地下會不會時光飛逝?丁漢白不停發散:“知道為什么有手拽男子嗎?因為地底下有亡魂。”他沉下一把嗓子,“這是火車,火車下面是鐵軌,那么多工程,修鐵路是最危險、死人最多的。”
話音剛落,車廂內頓時漆黑一片,丁漢白沖到鋪前摸索紀慎語的手臂,猛拽一把,變著聲嗓嚇唬人。“師哥!”紀慎語喊他,縮成一團往里面躲。
丁漢白又裝英雄:“快來師哥這兒。”
紀慎語嚇了一跳,循著聲兒撲去,被丁漢白從鋪上抱下。這時火車過完隧道,又亮堂起來,丁爾和早已笑歪。他惱羞成怒不停掙扎,丁漢白說:“老二,去抽根煙。”
車廂只剩他們兩個,丁漢白用鐵臂箍著他,解釋中藏著戲謔:“對不起,我跟你鬧著玩兒的,誰讓你不搭理我。”
紀慎語欲哭無淚,放棄掙扎做待宰羔羊。丁漢白惻隱微動,將人放下蓋被,拾起書繼續講。他難得這樣輕聲細語,慈父給愛子講故事也不過如此,偶爾瞥一眼對方,直講到紀慎語睡著。
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數站靠停,旅人耐著性子熬到終點,魚貫而出,紛紛感嘆冷了許多。
前院客廳備著熱湯好菜,三個小年輕成功采買歸來,既要接風還要慶功。落座,紀慎語默默吃,丁漢白在右手邊講此行種種,趣事、險情,唬得滿桌人情緒激動,喝一口湯潤喉,遞上采買單。
丁延壽展開一看,頓時變臉,桌上也霎時安靜。他問:“六成凍石,二成雞血?胡鬧!誰讓你這么辦的?!”
丁漢白說:“先吃飯,吃完我好好解釋。”
丁延壽氣血上腦:“解釋?解釋出花兒來也是先斬后奏!這么多年摸索出來的比例,去時連零頭都給算出來,你平時任性妄為就算了,店里的事兒也敢自作主張!”
紀慎語從碗里抬頭,張嘴要為丁漢白辯解,可都要與對方劃清界限了,于是又生生壓下。姜漱柳見狀立刻說:“慎語,這幾天在內蒙冷不冷?去草原沒有?”
話鋒忽轉,紀慎語回答:“不冷,草原上全是雪。”他干笑,不由得想起丁漢白在草原上造的孽,強迫自己換個話題,“小姨給我織的手套特別暖和,我每天戴著。”
姜漱柳為了防止這父子倆吵起來,竭盡心力聊其他,就此看向姜采薇:“我們年輕的時候送禮物也都是送圍巾手套,自己織。”
姜采薇說:“你能送姐夫,我只能送這幾個外甥。”
姜漱柳建議:“過完年二十四了,也該談個朋友。”姐姐從來不愛催這些,形勢迫人只好嘮叨,“等你一晃二十七八了,好的都被人挑完了,你嫁誰去?”
姜采薇配合地說:“沒人喜歡我,我有什么辦法?等到二十七八還沒嫁人,那我就搬出去,總不能讓你和姐夫養一輩子。”
這姐妹倆一唱一和,分秒不給丁延壽說話的機會,把丁延壽憋得夠嗆。丁漢白安心吃飯,自覺危機已過,不料左手邊那位猛然站起,風水輪流轉,杵掉了他的蟹黃包。
滿桌人抬頭望來,紀慎語心如鼓擂,他說:“小姨,過幾年我大了,我想娶你。”
鴉雀無聲,丁家人全部呆若木雞,姜采薇更是吃驚得難以發聲。紀慎語立得筆直,臉面通紅如遭火烤,可他惴惴思忖的竟然不是姜采薇怎么想,而是……
忽然,湯碗碎裂聲好似石破天驚,丁漢白砸得手臂都發麻。他大罵:“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丁延壽支吾:“慎語,雖然你和采薇沒親緣關系……”
丁漢白不依不饒:“就算八竿子打不著也不行!”他連著丁延壽一起瞪,“除非你愿意和自己徒弟當連襟!”起身踹開椅子,怒視著紀慎語,“還是你想當我小姨夫?!”
咬牙切齒,字句間能嚼下一塊肉,丁漢白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太過駭人,似乎還要掀掉桌子。姜采薇忙打圓場:“都坐下,開玩笑開到我身上來了,明天就領個男朋友回來讓你們瞧。”
丁漢白炮火亂轟,沖姜采薇吼:“知道他沒人惦記,你偏要左一副手套右一盒桃酥的哄著,他不念著你念誰?!”
姜采薇冤比竇娥,那手套明明是他丁漢白讓騙人的。
這頓接風洗塵的飯實打實氣瘋幾個,簡直精彩紛呈。飯后,丁漢白欲抓紀慎語回小院,卻被丁延壽扣下,他無法,手心抹了漿糊似的,光松開便花去一時三刻。
紀慎語一溜煙兒逃了,如躲洪水猛獸。
許多天不在,小院有些冷清,燈泡倒還是那么亮。紀慎語身心俱疲,行李懶得收拾,洗把臉便上床歇下。三五分鐘后,又下床插上門閂,不夠,又鎖上窗子。
丁漢白舟車勞頓,被老子關起門上家法,不管道理是不是大過天,瞞著不報必須教訓。幾十下雞毛撣子,鋼筋鐵骨都難免腫痛,何況他這一身冷不得熱不得的肉體凡胎。
打完,丁延壽才容許出聲:“解釋吧,說不清就去水池里睡覺。”
丁漢白一五一十地解釋,他根本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去之前就計劃清楚。丁延壽腦仁兒疼,驚訝于兒子說改就改的魄力,但更憂心:“你有什么把握穩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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