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碎玉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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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漢白一身輕地離開,出大門時回望一眼樓墻上的楓藤。
他不欠誰,他要奔一條別路,掙一份他更喜歡的前程。
前院大客廳熱鬧著,姜廷恩拎來幾盒月餅,是姜尋竹出差帶回來的新鮮口味兒。大家湊著拆封嘗鮮,閑聊等著早飯,不過紀慎語不在其中。
昨夜丁漢白夜不歸宿,紀慎語早早起床去隔壁瞧,仍沒見到人。
他在院中踱步,琢磨什么事情能讓人一夜不歸。通宵加班?不可能。出交通事故?醫院也會聯系家里。他最后訥訥,干什么壞事兒去了……
丁漢白還不知有人為他著急上火,到家在影壁前喂魚,吹著口哨。無視掉那一屋熱熱鬧鬧的親眷,踱回小院洗澡更衣。
一進拱門,他撞上往外沖的紀慎語,問:“跑什么?”
紀慎語怔著看他:“我去大門口等你。”
丁漢白高興道:“這不回來了?”
他解著袖口朝臥室走,紀慎語尾隨,跟屁蟲似的。“師哥,你昨晚去哪兒了?”紀慎語問,不像好奇,反像查崗,“睡覺了嗎?”
丁漢白答非所問:“我禮拜一不去上班。”
全家對丁漢白不上班這事兒習以為常,于是紀慎語仍追問:“昨晚你到底——”
丁漢白打斷:“以后都不去上班了。”
紀慎語摳著門框撒癔癥,丁漢白突然辭職了,他想,昨晚一定發生了什么。他望著丁漢白立在衣柜前的背影,望著丁漢白轉身靠近。“珍珠。”丁漢白這樣親昵地叫他,心情看著不壞,“你最近倒挺乖,沒逃學?”
紀慎語著實乖,他一向用功,之前逃學只因分身乏術。那日給梁鶴乘合璧連環時他解釋,最近忙于雕玉薰爐和期中考試,其他暫不應酬,也不去淼安巷子了。
可憐梁鶴乘心煩,得知“丁漢白就是丁漢白”只能自己消化,再想到紀慎語說過師父是丁延壽,合著一門師兄弟彼此瞞著拜師,還切磋一番。
演變至此,師哥還要“招安”師弟。
梁鶴乘愁得肺疼,同時又驚奇丁漢白與紀慎語的緣分之深。
左右從睡醒就在苦等,也不在乎繼續等一會兒,紀慎語坐在廊下讀書,嗓子疲累之際丁漢白洗完澡回來。他們一同去前院吃早飯,落座,丁漢白先吞一口餛飩。
紀慎語安安穩穩地端著碗,旁邊那人不作弄他,他吃得太平。
無酒過三巡,只有飯進半飽,丁漢白忽然說:“我辭職了。”
霎時靜默,瓷勺都不碰碗沿,筷子都不劃盤底,丁漢白抬眼環顧一遭,最后定在丁延壽臉上。“爸,我早上去單位遞了辭職報告。”他重復,給個說明,“不是人家炒我,不跌面兒。”
丁延壽沉心靜氣:“有什么打算?”
丁漢白答:“禮拜一去店里,本大少爺坐鎮。”
他這邊廂和丁延壽交談,眼尾余光瞥見丁可愈看丁爾和,丁爾和沒搭理。談完吃完,收拾的收拾,離開的離開,一屋子兄弟看著擁擠。
丁漢白輕踹一腳丁可愈:“沉不住氣,我辭職你有意見?”
丁可愈賠笑:“我可沒有,就是覺得可惜。”
丁爾和來打圓場:“你在文物局工作成天各種展覽的票一大堆,他可惜的是以后得自己排隊買了,不用搭理。”
丁漢白懶得詳究,與其管別人心中所想,不如回屋補覺。可他挑剔,床墊被褥干凈舒適,薰爐里的香水寧神清淡,哪兒都挺好,偏偏嗡鳴聲入耳,連綿不絕。
翻覆幾回,丁漢白奪門而出,直取機器房的作案嫌疑人。踩著拖鞋定在門外,推門的手堪堪頓下,他就這么立著,聆聽那點微弱的歌聲。
紀慎語終于雕完,正在拋光。這他知道。
紀慎語又在哼揚州清曲,春江潮水,海上明月。他仿佛看見美景。
丁漢白干脆坐在廊下,背靠圓柱,肩倚欄桿,搭著腿閉目小憩。明明離聲源更近,可只因摻雜一味清曲歌聲,他就心平氣順了。
紀慎語毫不知情,捧著嘔心瀝血的玉薰爐仔細拋光,火焰珠,結繩紋,鏤空的畫浮雕的字。他之所以唱,是因為他在想紀芳許,想讓紀芳許瞧瞧這件作品。
他過得很好,在進步,無需擔心。
不知幾時幾分,打磨機停了,一切都停了,丁漢白的好夢反在這突如其來的安靜中結束。他迷瞪著看向屋門,下意識地喊:“紀珍珠,拋完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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