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佛心。 據說他一出生就被龍象寺帶走,拋棄原本的名字,而代之以“佛心”之名。從此,這既是他的名,也是他的法號。 龍象寺這一代的佛修皆為“凈”字輩,唯獨一個沈佛心不受戒、不排輩。他是龍象寺那位人稱“地上如來”的主持之徒,修行數十年以來,大半時間都在行走天下、化解眾生苦難。 ——是謂“龍象寺行走”。 還有傳言說他是佛子轉世,貫通佛法、法力無邊,所以才能力壓神游同儕,穩坐第一。 這樣一個人,此刻卻出現在平京地底,更被鎖鏈捆綁得嚴嚴實實。 “你來了。” 沈佛心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驚訝、疑惑、喜悅……什么都沒有。 只有無邊的清寂、冷然。 連他眉心閃爍的佛修金光,與其說“悲憫”,不如說是看透萬物本質后的無波無瀾更恰當。 這位《點星榜》神游第一人又被稱為“鬼面佛修”,是因為他當年在西北關外度化十萬厲鬼時,生受厲鬼啃噬,被毀去了容貌。但他從來不遮不掩,坦然面對眾人目光。 他和王離竟然有些像。 但王離更像不通人情的頑石,而沈佛心更像透明而無邊無際的天空,一眼看去什么都一目了然,再仔細看卻又什么都看不明白。 謝蘊昭看了看他身周的透明鎖鏈。 “需要我把你放出來嗎?” 她走到佛修身前,蹲下來仔細瞅了瞅鎖鏈。 這鎖鏈本質上是一種禁制;它們和平京大陣勾連,將沈佛心當作能量源頭,從他體內抽取靈力以維護大陣的運行。 如果不懂禁制手法就貿然觸動,不說是否能破開鎖鏈,卻是必然會引起大陣的反彈。萬一引來謝九就麻煩了。 謝蘊昭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聽見佛修淡然的聲音: “你破不開這禁制。”沈佛心斂眉低目,疤痕縱橫的臉上,只有一雙清潤的鳳目完好無損。 謝蘊昭點點頭,也不多矯情,直奔主題:“我來是想問……” “蝴蝶玉簡。”沈佛心緩緩捻動佛珠,“謝施主,恭候已久。” 謝蘊昭看著他:“恭候?” “我被大陣所縛,大陣卻也為我所用。謝施主在城中所為,我亦有所察覺。” 沈佛心的身上有一點淡淡的檀香。據說佛法精深到了一定程度,佛修身周就會化出蓮香或檀香,讓人不知不覺就平心靜氣,胸中塵垢盡去、如洗一新。 若換個人,也許會很喜歡這種心曠神怡之感。然而謝蘊昭卻不大喜歡被別人影響的感覺,因而她稍稍退去一點,才說:“不愧是神游第一的沈佛心——這種彩虹屁先省略了,畢竟我同門被你連累至死,我現在心里不痛快得很,沒法對你太好聲好氣。” “沈大師,請問蝴蝶玉簡在哪兒?” 沈佛心捻動佛珠的手,停下了。 他半闔的雙目睜開,眼神便更顯清亮,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心底。而他此刻正凝視著謝蘊昭,以一種過分仔細的、專注的審視看著她,像久聞其名終見其人的恍然,又似隔世重逢的些許感嘆。 他說:“謝施主與我有緣。” 謝蘊昭:“……什么?” “謝施主與我有緣。”沈佛心說,“謝施主若能放下紅塵,隨我修行,必能得證果位。” “……我只想知道蝴蝶玉簡在哪兒,謝謝。”謝蘊昭保持微笑,“我和道門更有緣,跟沈大師不是很有緣。” 沈佛心認真說:“謝施主若不離紅塵,必有劫難不斷。” “首先我不想剃光頭,其次……沒有了,就這一個理由就足夠阻止我修佛了。”謝蘊昭耐心解釋。她不耐心也沒法,這位佛修似乎是個執著的性子,不得到個堅定的回答,就不會回答蝴蝶玉簡的問題。 果然,沈佛心又道:“上古有龍女,八歲成佛,以女子之身侍奉如來……” “反正我拒絕。”謝蘊昭斬釘截鐵。 被堅定拒絕的沈佛心微微嘆了口氣:“甚憾。” 卻又淡淡說:“若謝施主今后念頭通達,我愿隨時為謝施主引路正法。” “好的好的,那到時候就拜托你了,謝謝啊。”謝蘊昭一本正經、連連點頭,活像真有一天她會想不開剃了頭發去當尼姑。 “蝴蝶玉簡究竟在哪兒?” 沈佛心沉默一會兒,似乎在整理頭緒。他手中那串晶瑩剔透、不同尋常的佛珠,又一次被他緩慢地捻動起來;一粒粒佛珠相互碰撞,泛出漣漪般的些許佛光,又很快被大陣的鎖鏈抽走。 他身前放著的五色琉璃燈也被鎖鏈縛住,盡管微弱,卻有不滅靈光。 “蝴蝶玉簡被我封印在平京城中。” 終于,佛修再次開口。他眼簾再度垂下,掩去其中思緒,唯有周身莊嚴宏大的佛光輪轉不止,將冰藍的地下照得通透光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