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秾麗正宜新著雨,嬌嬈全在欲開時。 海棠谷在辰極島北側,靠近玉衡峰。在隆起的山間巧妙地凹下一點山谷,將明媚陽光灑入,一年年就化為了新綠嬌紅。 謝蘊昭以往從這里經過,卻從沒在海棠花開欲燃時踏入。她落在谷口時,正一陣清風拂過,送來幾點緋紅。 山谷不大,卻被遍開的海棠花樹造成了天然的迷宮。鳥鳴藏在花枝背后,有一種“咕——咕——”的聲音不知道是哪種鳥。 不僅有紅的海棠,還有粉白的;枝干有的妖嬈,有的清雅,橫斜如舞,用累累花瓣變成一場看不清的夢。 花林里沒有石桌或者石凳,更沒有人影。唯有鳥蟲鳴叫和山林風聲,卻更襯托出谷中的幽靜。謝蘊昭想了想,沒有出聲,只邁開步伐,慢悠悠地在林中穿梭。 不多時,她鼻尖微微一動。夾在淡淡花草香氣中的,是一股帶著寒意的酒香。 繞過前面亭亭玉立的新樹,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株異常高大的古木。深棕的樹干隱隱有玉的質地,半嵌在山谷崖壁上,將層層疊疊的繁花傾灑為凝固的霞云,比谷中任何一棵海棠花都更絢麗奪目。 花云下有石桌和石凳。石料粗糙,截面嶄新,旁邊還有凹進去一大塊的崖壁,無聲地控訴著某人的暴行。 那位“某人”就趴在石桌面上,一動不動,只有呼吸起伏。月白法袍垂落如云,襯得滿背長發愈發烏黑柔亮。簡直可以打洗發水廣告了。 一只酒壺扔在地面,眼看是喝完了。 謝蘊昭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微微彎腰。她自己的影子擋住了陽光,在他閉目沉睡的臉上投下一道光與影的分界線——正落在他眉心的紅痕上。沒有了陽光,他的臉白得過分;烏黑的長眉微微擰著,嘴唇也抿得很緊。即便閉著眼,眉目也是俊麗的,尤其是長長的、羽絲般的睫毛。 真睡著了? 謝蘊昭摩拳擦掌,悄悄憋住一口氣,氣沉丹田—— “哇……” 他睜開了眼。 謝蘊昭一聲“哇”還沒能揚起到調上,被他睜眼一看,就直接從半空跌落得粉碎,沒了后文。 沒嚇成。謝蘊昭有點悻悻,瞇了眼瞧他,陰陽怪氣:“醒了?給你十秒鐘,有沒有什么話講?” 剛剛醒來的青年眼中似還留著一絲迷惘。他略略支起身,眉毛依舊擰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就好像在仔細辨認一個陌生人——或者一個許久未見以至于分不清真假的幻影。 他低低說:“師妹。” 笑意忽如春花明麗,肆意綻放。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但手掌又分明和肌膚隔了一層,不曾真正落下。只有幾縷發絲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少來懷柔或者撒嬌。”謝蘊昭抓著他的手腕拉下去,哼笑幾聲,“忙?脫不開身?天樞閉關?你還真是挺忙的,在海棠谷里逍遙自在,喝酒喝到睡著了。” 他垂眸看了看她的手。屬于女性的纖細卻飽滿的手指,穩穩地扣在他的手腕上;持續的溫暖。 “五年前的梅花和新雪釀造的冷香酒,近來才啟封。口感綿軟,冷香撲鼻,轉日我給師妹送去。”他含著笑,輕輕拉下她的手,很溫柔地說,“你才和光,正是努力修行的時候。去吧。” 這人出什么毛病了?謝蘊昭感到匪夷所思,但她可不打算由著他發些奇奇怪怪的瘋。 所以她只是冷笑一聲,后退兩步,右手一翻便握住一把火紅長劍:“說的是。天樞謝蘊昭,法修,特向天樞劍修衛枕流請教!” 衛枕流一怔,卻見金紅流光劃過,驚起一陣花雨紛紛。劍光和花雨背后,是她含了薄怒的面容;但那一絲怒氣卻像潤澤的雨霧,反而化開了她藏在眉目間的艷色——清艷絕倫、不可方物。 劍修側身避過。七星龍淵不出,他行止間也仍有高妙劍意;早聽說他已經修到人劍合一的境界,看來確有其事。 “躲什么?盡管出招就是。” 兩道白影,一道劍光,還有被劍風卷起灑了漫天的花雨;一道接一道的攻擊,無數氣流涌動,聚合間隱然引動日光。 海棠谷中的溫度悄悄增加了一些,本就燦爛的陽光更是耀眼無匹。 衛枕流側開避過一劍,真心實意夸道:“看來過不了多久,師妹就能初步掌握日月劍法。” “想必師兄是在反諷。”他的師妹微微笑著,眼眸卻比霞光更明亮,“否則,為何連飛劍都不用?師兄心里,原來一直暗暗瞧不起我么?” 青年面色微沉,不假思索:“我何曾……” “那就出劍!” 嗡—— 劍光分化,一為二,二為三,三為九。轉眼之間,她竟然已經又將劍法更往前推了一步! 當! 金光生出,伴有隱約龍鳴;七星閃爍間,一道燦爛無雙的劍光橫掃而過,剎那將九道火紅劍光都逼退一丈遠的距離。 衛枕流反手執劍,面上笑意不再,而變成了一種十分奇異的神情。他站在原地,淡淡說:“師妹,你最好還是現在速速離去。” 見他像是終于動怒,謝蘊昭反而燦爛一笑,也不多說,右手一招拿回飛劍,左手雙指并攏沿著劍身一捋—— 無數海棠花木忽地暴漲,猛地朝劍修攻去! 劍修臉色益發地陰沉。他不閃不躲,執劍一點;銳利金氣破開條條青木,將一眾花蕾打得零落委頓,好似是他心中那點發不出來的悶火。 但沒想到,下一刻——一朵朵艷麗火焰沿著木枝攀升而來,好像樹木開出一樹火焰之花。劍修隨手點出的一縷金氣被火焰吞沒,熔為點點金光。 衛枕流看一眼,神色越發緊繃,像著力壓制著什么,只淡淡道:“做得好。” 第一招用木系攻擊,是為引出金系劍氣,因為金克木;但木法只是佯攻,只待金氣一出,就用火法克制。假如二人同為和光境界,也許她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然而…… 衛枕流左手執劍,右手指尖一點;幾道涓涓細流迎上去,看似脆弱不堪一擊,卻施施然地纏繞住燃燒的花木。不過片刻,就讓烈烈燃燒的火焰黯淡下去。 噠—— 這是足尖點在木頭上的聲音。 在水流纏上火木的剎那,女修已經一踏樹干飄飛而來,徑直一劍劈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