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浮海角位于天權峰西北側,實為山體往海面突出的一小塊三角形平臺,兩側垂直下落,分外陡峭。平臺距離海面足有千尺;站在臺面探頭望去,透過迷離海霧,隱隱可見雪白浪花被急流推動著,狠狠撲打在青黑崖壁上;一浪又一浪。 星河無垠,倒懸天空,看不出半點黎明的預兆。 空蕩安靜的懸崖上,謝蘊昭朝前走去。 一旁的陰影中,柯十二斜倚著冰冷的山壁,垂著頭,手中把玩著一個透明的水球。那似乎是某個人陳舊的玩具,里面嵌了幾只做工粗糙的小魚。 謝蘊昭看向大海,沒有回頭,問:“柯師兄,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柯十二輕笑一聲,還是那么柔柔的、輕飄的,像毒蛇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地游過。 謝蘊昭輕嘆一聲:“何必不承認呢?昨天我家老頭子跑到天權真人洞府前,威脅說如果他不懲罰你這個真傳弟子,他就吊死在天權真人洞府門口。天權真人被纏得沒辦法,就說把你接下來一年的俸祿都罰沒了,加到給我師父的月俸里。聽說天權真人好面子,你讓他這么丟臉,想必要受一段時間白眼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在父權社會中,不僅意味著親近,也意味著枷鎖。師父對徒弟有絕對的掌控權,被師父看不順眼,就意味著所有的修仙資源、指點都要減半,說不得還要被前頭的師兄師姐排擠一二。天權峰家大業大,真傳數量在辰極島排第二,弟子之間沒有內斗是不可能的。 柯十二看著手里的小球。這是他親手做的,那時候他還是個修為低下的不動境弟子,煉制出來的東西連下品靈器都算不上,不過是個粗糙的凡器。但就是這樣,她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也那么開心。 “柯師兄,你在啟明學堂待了兩年,雖然嘴巴壞了點、性子刻薄了點,有很多人不大喜歡你,但所有人都承認你是個負責的老師。所以為什么,你要欺負那么個小孩兒?就因為她是妖?” 仿佛被那個字刺了一下,柯十二的表情猛地縮緊了。 良久,他才情緒不明地回了一句:“我忍不了。” …… 黎明之前,浮海角已經聚集起不少人影,隱隱分為兩派。何燕微抱劍站在眾人之首,靜靜看著前方的懸崖,發髻上的點翠金釵被海風吹得搖動不止;陳楚楚繞著頭發上的紅繩,不時和對面人群斗嘴。 還有一些人在低低私語: “絳衣使也來了……” “戒律堂的人……” “是執風堂的院使……” 懸崖往上一些的地方有一個平臺。三名絳衣使正在上面觀望。當中坐著的那名男子打扮和執雨類似,只是胸前繡的是一個“風”字。他五官俊朗,身材卻有些瘦弱,皮膚更是死人樣的僵白,不時還要掩嘴咳嗽幾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即將一口血吐出來。 陳楚楚一邊跟人斗嘴,一邊悄悄去看那個絳衣使。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想那人的目光倏然投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將陳楚楚嚇得心里怦怦直跳。 “思齊,”她壓低聲音問,“那個絳衣使是誰呀?我聽他們自稱‘執風堂’,跟執雨堂有什么區別?” 顧思齊“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會問這樣的問題,楚楚,你是不是之前的課堂測試沒及格?” 陳楚楚臉一紅:“快說嘛。” 顧思齊笑笑,才說:“師門中,專門負責門內紀律執行、調查各類異常事件的是戒律堂,這你總該知道吧?戒律堂下又細分為四院,分別是執風、執雨、執雷、執云。歷任院使都以院號為名,各有所轄。” “各有所轄?” “我們曾見過的執雨院使,負責的是處理辰極島弟子異常死傷事件,至于執風堂……這位執風院使,負責的則是門內普通的違規事件。像這一次謝師叔與柯師叔打賭涉及的生死斗,就要有執風堂的人在現場見證,萬一真的出了事,也不需要再重新調查。” “噢,是這樣。”陳楚楚似懂非懂,卻能馬上抓住關鍵,“但為什么是執風院使親自來?他不該很厲害么?” 顧思齊又想了會兒,才不確定道:“也許……是看重謝師叔吧。” 陳楚楚禁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平臺。厲害的院使為什么會是那么蒼白病弱的樣子?沒想到,她才剛剛看過去,就見執風院使正對她微微一笑。 ! 她立刻扭開頭,心跳得更加厲害。似乎是懼怕,但又似乎有些別的什么。 平臺上。執風收回目光,卻又自己低低一笑,輕聲道:“多久沒見這么呆呆的小弟子了。” 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 隨著天光的亮起,浮海角上愈發喧鬧起來。更多看熱鬧的弟子來了,爭吵也多了。 ——什么天樞真傳天靈根,花了兩年才到第二境初階,跟個渾濁五靈根差不多! ——要說渾濁五靈根,今天比賽的另一個人不就是…… 有人看不慣:贏了理所應當,輸了丟人到家,真是什么話都讓你們說去了! 又有人說:還不如何師叔雙靈根之資,一年前便晉升不動,現在更是成了劍修,假以時日…… 始終一言不發的何燕微,這才略略回過頭。晝夜交替的星空下,少女冷艷的眉目和挺秀的身姿,形成了一道精致的剪影。 “我并不認為謝師妹不如我。” 淡淡的聲音,將風中的爭吵全數壓下。 她并不去管其余人的反應,只又將目光投注在前方崖邊。那里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后,前面女修的長發在海風中飄揚。 何燕微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一言不發地抱緊懷里的劍。人人都以為她證明了雙靈根也可比天靈根更好,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一夜……兩年前的那一夜,她面對腐尸驚慌失措,那位友人卻能拔劍斬下邪物的頭顱。 她抿緊了唇,站得筆直,宛如一柄長劍切在浮海角上。 * [來自xxx的【惡感值】1、1……] [來自陳楚楚的【吹捧值】1] 掃了一眼眼前流過的情感值數據,謝蘊昭抹去了系統提示,顧自琢磨如果真的掉進了海里,生還幾率多少。 所謂“飛行器墜落比賽”,就是參賽者乘坐飛行器,以最快速度往海面跌落,最后誰離海面最近,誰就贏得比賽。 據說浮海角下全是暗礁和旋渦,連第四境修士墜落下去都會被海洋吞噬。在這里,碧波海一反別處的溫情和波光,顯出自然冷峻嚴酷之美。 修為到不動境開始,便能駕馭飛行器翱翔天空,也可以御劍;但因不動修士靈力有限,飛行器支撐的時間也不能長久,同時還和飛行速度有關。 也就是說,即便順利成為距離海面更近的那一個,也不一定還能有足夠的靈力再飛上來。假如發生了那種情況嘛…… 這就是生死狀的來由了。 她和她的對手簽了生死狀,比賽中一切意外傷亡,都全由自己負責。師門禁止私斗,卻并不禁止正式的生死對決。 遠方海天交際處夜色下落;晨星在最后的夜幕中閃爍,如同一個無聲的微笑。 謝蘊昭拎著飛行器,忍不住想打哈欠。平時這時候,她才磨磨蹭蹭剛起床。 “這就是你的飛行器?” 生死對決的另一人在她身后問道。 “如何,是不是很有特色?”謝蘊昭摩挲著心愛的飛行器,光滑溫潤的手感是長久磨合才能擁有的,“這是我的得意之選,功能多樣,性價比極高,也很推薦你購買哦。” “……我以為那是一把掃帚。” “說得不錯,這的確是它的功能之一。我跟師父的住處,全靠它才能干干凈凈。”謝蘊昭憐愛地摸了摸手里的大掃帚,回頭說,“你的飛行器看著就不太行了。主要是不實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