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人生說難很難,說簡單也很簡單。 只要躺在床上,用被子緊緊捂住頭,就可以假裝自己不存在,自己的問題也不存在,甚至這個世界也不存在。完美。 “阿昭,起來吃午飯。” 不吭聲。 “謝蘊昭!吃午飯了!” 不吭聲。 “謝蘊昭!” 馮延康推開房門,抓起某人的被子,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掀—— 骨碌碌。 有人從床上滾到了床下。 “啊,我摔死了。請把我的遺產留給師父,并告訴師父我對不起他老人家……” “起來吃飯。你看你像什么樣子,飯菜都涼了!” 在吃飯這個問題上,師父他老人家堅定得像人世間每一個老媽,或者做飯的老爸。 “還是說我要把你全世界最喜歡的師兄叫來,你才肯吃飯?” “我馬上吃!”謝蘊昭鯉魚打挺跳起來。 師父跟在她后面,從臥室到院里吃飯的小石桌,一路碎碎念,臉拉得老長。 “你才見了衛枕流幾面?他有師父我年輕的時候帥嗎?很明顯沒有,就算是現在也比老頭子我差遠了。有什么好喜歡的?不要因為危樓排了個《九品簪花榜》,把那小子排到了上品第一名,你就也跟其他小娘子一樣迷了心竅……” 謝蘊昭正埋頭扒飯,聞言抬起頭,含含糊糊地問:“那是個什么榜?師兄排第一啊?” “你就只關心這個嗎!”馮延康痛心疾首,宛如看見閨女胳膊肘外拐的老父親。 謝蘊昭趕緊低頭繼續扒飯。 “現在全師門都知道,天樞的小師妹對他衛枕流仰慕甚深,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學堂塔樓最高處,當著所有人的面表白……” “我又不是故意的。”謝蘊昭很惆悵,“誰知道師兄會在那兒呢?” 她回想起那一天。 那一天,她一扭頭,就看見師兄見了鬼似地看著她,而她也見了鬼似地瞪著突然出現的師兄。當然,師兄客觀上只是有些愣怔,但謝蘊昭堅信他內心真實的情感就是見了鬼。 當時謝蘊昭想,完了。 “師師師兄,你在啊,好巧好巧,你剛剛一定什么都沒聽到對吧……” 他像被驚醒,竟脫口“啊”了一聲,說,我竟不知你…… “沒沒沒,就是你知道的那樣……我是說,就是你在聽到剛剛那些話之前以為的那樣!” 他略一怔,繼而微微笑起來,說:“我知道了”。 然后就大袖一甩,御劍化光,消失在她眼前。徒留她原地伸著爾康手,心中震驚地反復質問:你知道什么了你說啊?啊?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是不是一回事? 又過了五天,休沐日到了。啟明學堂設有公共班車——公共飛行器,休沐日為師生們提供免費接送服務。謝蘊昭就抱起自己的課本和玉簡,混在同學群里,鬼鬼祟祟地想跟著溜。 結果在公共飛舟站臺和師兄撞了個臉對臉。 “師兄好巧呵呵呵……” 他好像半點沒注意到她的心虛,只溫聲說:“師妹,我來接你。” 謝蘊昭默然片刻,扭頭對同學們說,大家看,師兄就是這么一個溫柔體貼照顧后輩的人,歡迎大家跟我一起粉他! 她在學堂新結實的幾個朋友們各自望天看地,就是不吭聲。 回來的路上,師兄說:“師妹,是我對不住你。韓啟的事我處理得不夠縝密,才讓柯十二漏了出去。我保證,他不會再為難你。” 她硬著頭皮說:“沒事沒事,他本來就叫‘柯多魚’嘛,魚太多漏了也正常哈哈哈……” 他就笑了好一會兒,又事無巨細地問: 師妹在學堂可有不開心? 柯十二還有沒有為難師妹? 是否有交好的同學? 修煉可有遇到難題? 她一路“嗯嗯嗯”、“沒沒沒”,師兄卻也并不在意。等最后落在微夢洞府門口,他還摸了摸她的腦袋,說:“莫怕,那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有什么事都可告訴我,只要師妹開口,我總會盡力辦到。” 落日光輝映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神情和語氣更是溫柔到令謝蘊昭心虛了。她很想問“那天”指的是哪天,是山里的夜晚,還是學堂里繩索斷裂? 但終究沒問。 哪兒敢啊!萬一被宰了呢!又不能倒帶重來!她真的很珍惜自己小命的……作者啊——請將讀者的上帝視角還給她,讓她知道師兄到底是有惡意還是沒惡意啊! 人生你為什么這么難!想到這里,謝蘊昭惡狠狠地扒完最后一口飯,再惡狠狠地“啪”一下把碗擱下。 馮延康正吃魚,被她一驚,差點被魚刺卡住,咳了半天,無語道:“你一驚一乍的干什么?算了,我知道,肯定是又在想你師兄。老頭子畢竟是老了,連徒弟都不喜歡我了,我不活了嗚嗚嗚……” “師父你不活了?行吧,那我就把剩下半條魚也吃了。” “你敢!你這個不孝徒弟!” 馮延康深感威脅,立即伸出筷子把剩下的魚全倒進自己碗里,連湯汁都沒放過。今天的魚是按謝蘊昭提供的菜譜燒出的,很對老頭子胃口。 老頭子把魚頭嗦得滋滋作響,含含糊糊地問:“阿昭,你喜歡你師兄,那你覺得你師兄喜不喜歡你?那可是《九品簪花榜》第一名啊,老夫我以前都差那么一點點,不過真的只有一點點……” “我不是喜歡……哎,算了。《九品簪花榜》到底是什么?” “危樓搞出來的排行榜。原來只有分境界的排行榜,后來出了很多怪有意思的榜單。《九品簪花榜》是男修排名,《傾城百花錄》是女修排名。”馮延康嘿嘿直笑,“這么關心,還說不喜歡?徒兒別害羞,咱們修士和凡人不同,有幾段情緣再正常不過,分分合合也常見,為師支持你……” “師父。” 謝蘊昭百口莫辯,干脆不辯,只說:“我感覺師兄完全把我當妹妹……不,完全是當女兒在對待嘛。” “啊?”師父糊涂了。 “去買東西,所有問我的問題都被他搶答了。送我上下學,還問我和老師同學相處如何,適不適應學堂生活。師父,您知道啟明學堂每個月小考后,會讓我們的教導長輩去開會吧?師兄居然問我什么時候開家長……開會,說他可以去!” 馮延康一喜:“真的啊?那讓他去!那會可麻煩了,啟明學堂的山長啰嗦得不得了……” 在徒弟面無表情的注視下,老頭子閉上了嘴巴,喝了一口湯,以示自己絕對站在徒弟這邊。 “不過,這事有點怪。”他放下碗,露出胡須上沾著的三粒蔥花,一臉若有所思。 “哪里怪?師兄想當我爹確實挺怪的。” “他原來應該不是這性格。” 馮延康敲著石桌,陷入回憶。 “我那衛師侄,是掌門師兄十年前帶回來的。他是金主水輔的相生雙靈根,同你一樣是個天才,更難得天生劍心,長得又俊,就比為師年輕時差一點點,一來師門就引起了……” “師父。” “呃,總之的確是個修仙的好苗子。”老頭子砸吧砸吧嘴,“他面上看著和氣,實際心高氣傲、爭強好勝,劍修的沖勁兒半點不少。幸好他不愛和人計較,不過誰要是真得罪了他,別管什么身份,那小子一劍就過去了,瘋得很。不知道什么時候心思深了,他又不大和人深交,別人就以為他從來都溫和,還夸他溫潤如玉……也不想想劍修能溫和到哪兒去。” 謝蘊昭頻頻點頭;她印象里的原著師兄應該也是這樣才對。看著清貴優雅,實則很有點目下無塵,對劍很執著,只喜歡和強者交手。他看不上弱小卑微者,所以不經意間踐踏了石無患的自尊,兩人結了梁子;后來石無患迅速成長起來,他又把人家看成宿命對手,惺惺相惜起來。 但現在的師兄……怎么說呢,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心思卻深沉得像四五十歲,有時甚至顯得暮氣沉沉,而和她說話的口氣也像哄小孩。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穿到同人文里來了。 “師兄身上有發生過什么重大事件嗎?”她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頭子忙得很,沒時間關注掌門師兄的小輩。”馮延康埋頭將飯菜一掃而空,含糊道。 謝蘊昭狐疑:“師父您剛剛說的可詳細了,哪里像沒關注了?” “咳咳……你師父我就隨便一說!想那么多做什么,人有點變化也很正常。人性多面,旁人以為是變化,說不準人家只是翻了個面給你瞧罷了。好了阿昭,去洗碗。” “哦……” …… “阿昭頗有天賦。” 馮延康在耕地,沒吭聲。他打算種些茄子,阿昭說喜歡吃那個。 沒有得到回答,另一人也只是笑笑:“要么你讓她給我做徒弟吧?” 馮延康直起身,拄著鋤頭,抬頭看了那人一眼。身披鶴氅的長發青年靠坐在山楂樹樹枝上,淡青色的眼眸半闔著,霧灰道袍安靜垂落。 “掌門師兄別開玩笑。”老頭子板著皺紋滿布的臉,“阿昭現在是我徒弟,你都能隨手切斷繩索,絲毫不顧她會有生命危險。給你當徒弟,去送死嗎?我還干不出來這種事!” 掌門撩了撩眼皮,眼中萬千道韻流轉變幻。他注視著這個蒼老的師弟,說:“那你能做什么呢?馮師弟,你連站都站不直了。” 清風流過。 山楂樹上的人影消失不見。 馮延康站在原地,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 師父說的那些話,卻一直在謝蘊昭腦子里轉來轉去。她總覺得師兄的變化肯定有些原因。 第二天早上,師兄的劍光準時落在微夢洞府門口。 “師兄早啊。” 謝蘊昭早就被她師父叫起來,給他的寶貝花花草草澆水、修剪枝葉。最近老頭子新搞來一盆無患子,纖細的枝葉中藏著一粒粒紅色小果,清爽可愛。 “師妹早。” 衛枕流的目光落在她發間。 “師妹換了樹枝綰發?” “是啊。昨天師父做飯生火,不小心把我的紅木簪一起當柴燒了,就用無患子樹枝來替代。”謝蘊昭蹲在花盆前,用剪刀剪下一根橫生的細枝。 “無患……子?” 衛枕流立即皺眉。但在謝蘊昭看過來之前,他已然神情舒展,恢復了微笑。如果將他的五官拆開來看,會發現他眉眼頗為清冷,只是唇角天然上揚,才生出了親切的錯覺。若他再有意微笑,那這親切就變得更為妥帖,徹底將他眉眼的清冷蓋了過去;像雪山披了朝霞,看上去似乎也很溫暖。 他說:“我再去挑些釵環給師妹。” “不麻煩師兄了。”謝蘊昭不在意道,“這樹枝還挺好看的。是靈植,一直戴著也不會壞。” 衛枕流張口欲言,最后只吐出一句:“也好。” 晨曦里的無患子舒展著枝葉,看上去也像一次微微的顫抖。 趁他送自己上學,謝蘊昭趁機打聽:“師兄師兄,聽說你以前是個叛逆少年,熱愛打架斗毆,誰不服你,你就用劍狠揍他們,把他們打到服,臉上還一直笑瞇瞇的很變態,是不是啊?” 她把師父的講解用自己的話說了一遍,并堅信自己的閱讀理解是滿分。 衛枕流:……? 他原來是那樣的嗎? 他試著回憶了一下,卻發現過去太遙遠,所有的細節都含混不清,或是與后來的經歷混淆在一起。不大想得起了。 “也許……是有過吧。”他有些遲疑,心下總覺得有點怪。 果然!謝蘊昭精神一振,繼續問:“那師兄,你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師兄陷入沉默。由于謝蘊昭的強烈要求,師兄御劍帶她時,都讓她站在后面,也任她揪住自己的衣服。但這樣一來,謝蘊昭就抬頭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師兄?” “沒什么。”他輕聲說,“一些不值一提的瑣事罷了。” 瑣事是什么事?謝蘊昭本想繼續追問,但…… [【可選任務】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未婚夫 任務內容: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請受托人從以下列表中選擇任意一項完成: A.與師兄一起重現《泰坦尼克號》的經典場景,并說出“你跳,我也跳”的經典臺詞。 B.借助師兄的劍,在空中做100個引體向上。 C.在半空跳完《天鵝湖》選段“四小天鵝”。 任務成功獎勵抽獎一次,任務失敗則一周不能吃飯。 選擇倒計時:10秒。] 看見任務失敗懲罰之后,謝蘊昭冷靜地伸出手,冷靜地比了一個中指。 消音詞—— “師兄,我有一個一生會有無數次的請求,”謝蘊昭說,“能把飛劍停一下嗎?對了,需不需要靠邊停車?” 衛枕流已經學會了和師妹的相處方法,比如直接忽略她說的聽不懂的話。 他依言停下,問:“怎么了?” “晨練。師兄,你別動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