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代號:沙王(下)-《王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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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爾斯下意識地扭頭四望,但狹小的巴拉德室依舊冷清靜謐,什么動靜也沒有。
夕陽已落,燈火幽幽。
唯有凱瑟爾王的寒眸遠遠刺來,如刃逼喉。
“真好。”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放棄了找尋約德爾身影的努力:
“在外面的時候,他從未這么聽我的話。”
泰爾斯瞇起眼睛,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情,就像在大戰前放松筋骨關節:
“只是,你確定他真的離開了?”
但鐵腕王的回答簡單直接,咬字冷冽,毫不拖沓:
“你有一刻鐘。”
一刻鐘。
泰爾斯沉默了一秒。
顯然,這一刻鐘不會說什么“父子重逢的積極話題”。
他這么想著,哼聲點頭:
“不錯了,要知道,當年北方佬們也只給了我兩分鐘。”
凱瑟爾五世冷哼一聲。
“而你已經浪費了一半。”
他的語氣讓人不由緊迫起來。
聽著凱瑟爾不留絲毫情面的話,泰爾斯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
畢竟,他已經走了這么遠,犧牲了這么多。
才來到屬于自己的風車面前。
不是么?
念及此處,泰爾斯收起表情,肅顏正色。
“昨夜宴會后,你向小花花——我是說,鳶尾花公爵——勒索來這封請愿書,逼他繳稅替役,還呼吁全國跟隨效仿。”
泰爾斯微微前傾,按住桌上的信紙:
“現在看來,你那么做是為解決了今天御前會議的難題——梭鐸大人想擴編常備軍,急缺錢財和名義。”
凱瑟爾王把目光移轉到那封《請愿書》上,不置一詞。
“所以才有了今天,你和梭鐸顧問在巴拉德室里的一唱一和,”泰爾斯目光一寒,冷冷道:
“或者說,是你們事先通了消息,他沖鋒在前,而你坐籌帷幄,里應外合,配合無間。”
但他的話顯然沒收到效果。
“哈,你一定是天才,看透了王國的黑幕,”凱瑟爾王面無表情地反諷他,絲毫不受影響:
“御前會議上的其他大人,他們怎么就沒想到呢?”
泰爾斯輕輕蹙眉。
“對,這事是很淺顯? 也許連隕星者都能看出來,諸位大臣們只是不說破而已。”
或者,不敢說破。
下一秒? 泰爾斯表情一變。
“可是有些不對。”
只見少年拾起詹恩的信件? 前傾輕聲道:
“時機。”
凱瑟爾王瞇起眼睛? 泰爾斯定定地盯著他,兩人都沒有說話。
不滅燈光焰微瀾,整個會議室被映照得波紋蕩漾? 幽影幢幢。
如在深邃海底? 承受暗流涌動。
“一件昨夜才發生的臨時意外,反倒解決了今晨的難題?”
泰爾斯緩緩開口,目光不離鐵腕王的臉:
“這也太巧了。”
凱瑟爾王毫無反應? 仿佛這對他而言只是一通廢話。
泰爾斯甩了甩手里的信紙? 輕輕搖頭:
“可政治沒有巧合。”
“要么? 是你未卜先知乃至預先安排好宴會上的意外? 守株待兔? 就等著詹恩撞上門來冒犯我? 好拿下把柄,敲詐勒索。”
“要么,是你隨機應變,在宴會的意外后突發奇想,威逼詹恩寫出請愿書? 授意梭鐸大人御前提案? 當機立斷一氣呵成。”
巴拉德室沉默了一會兒。
“自以為是? 憑空臆斷? ”凱瑟爾王顯現出不屑:
“秘科對你的評價果然沒錯。”
但泰爾斯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
“這封信,無論你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 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泰爾斯目光凝結:
“直到我聽你的命令,去了秘科。”
那一刻,鐵腕王眉頭輕皺。
泰爾斯的語速加快,急促起來:
“首先,我確認了,安克·拜拉爾闖宴行兇并非為人唆使——至少不是你。”
紋絲不動的凱瑟爾王,讓泰爾斯簡直以為自己在和石像對話。
但他知道,他不是。
“如果我不當眾喊那一嗓子,也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是詹恩帶來了那把行兇的武器。”
“而把拜拉爾和多伊爾的矛盾放上臺面,也不利于王國的統治,不符合你的利益。”
泰爾斯搖搖頭,肯定地道:
“至少我確認了一點:宴會上的那場意外,不是你的預先謀劃。”
凱瑟爾王不置可否。
他只是輕輕加了一句話:
“放你去見重犯,秘科,他們對你還是太寬容了。”
泰爾斯禮貌一笑以作回應:
“其次,你讓我去秘科看看自己的爛攤子,好把我敲打得老實點。”
國王冷哼一聲:
“顯然你什么都沒學到。”
泰爾斯調整了一下呼吸,低頭注視著左手的割痕,回想起黑先知在審問室里的話: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不是你做與不做,更非你做對做錯,而是你就在那里,是你的位置與存在。】
【權力的威能之下,你和他人的位置有別,落差既定,那無論你在權力的上游做什么,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泰爾斯抬起頭來:
“不錯,我坐在這個位子上,一舉一動都意義重大,影響深遠。”
“無論是我不喜歡喝酒,還是只吃萵苣,無論是我接受決斗,還是幫北地人走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理應看到、知曉且對自己的行為后果負責。”
“很好,”凱瑟爾王輕哼發話:
“那你想好,怎么為王子謀反負責了嗎?”
然而下一秒,泰爾斯表情一肅,話鋒一轉:
“但是!”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泰爾斯略一停頓,果斷道:
“后來也有人告訴我:你知道,從財政到市場,從稅收到預算,從行政到民生,從上到下,從鏈條的這一頭到那一頭,中間要經歷多少關卡嗎?”
泰爾斯冷笑一聲,指向窗口外的黑暗:
“你以為這是提線木偶劇,國王的手指一動彈,街頭的混混就開片?”
那個瞬間,國王目光微動。
“誰說的?”他冷冷道。
但是泰爾斯搖搖頭,并不答話。
“于是,再聯系王室宴會上的見聞,我想到了更多。”
泰爾斯這么說道,整個人撐上桌沿,視線鎖死在國王身上。
“這些日子里,中央領特別是王都周邊的糧農、醫藥、煙酒、鍛造、皮革、紡織等行業,它們都經歷了罕見的、大幅的、長期的動蕩。”
“而那絕非是泰爾斯·璨星一人的舉止好惡就能影響的。”
那個瞬間,凱瑟爾王下巴微抬。
盡管只有一瞬間,但泰爾斯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所以我開始懷疑,在‘王子好萵苣,農夫猶餓死’的輿論造勢和宣傳引導背后……”
他深深吸氣,回想起從宴會到秘科再到紅坊街和下城區的一系列遭遇。
泰爾斯眼神一厲:
“秘科,究竟想掩蓋什么?”
“王國,究竟發生了什么?”
泰爾斯的話音落下。
寒風灌入室內,吹得不滅燈燈火凌亂,光影狼藉。
回答他的,是國王的一道嗤聲。
“捕風捉影,憑空臆造。”
凱瑟爾王側過頭,將一側臉頰埋入黑暗,似是興致闌珊:
“陰謀論說夠了嗎?”
一股不忿涌上泰爾斯的心頭,熟悉又陌生。
“于是我看到了!”
少年不自覺抬高音量,加快語速:
“無論是糧食和酒業生產的供需出現缺口,還是各色藥材的空前短缺抬高了市面藥價,抑或是民間黑幫圍繞市場利益失衡爆發矛盾,北地人想來私購過冬糧貨卻遇到了貿易壁壘,從邊疆到內陸的人口流動不太正常,而鑄造業的工匠們卻不斷地被軍隊保密征用,也許還有更多……”
泰爾斯不知不覺地咬起牙關。
那一瞬間,他仿佛重回英靈宮,面對六位北地大公——和女大公。
“所有這些,這些權力鏈條末端的震顫,它們都不是普通的市場常態,也非我‘王子好細腰’的影響,而更像是某種強權介入各行各業后,留下的一地狼藉:批量生產、物資囤積、人口流動、貨物運轉、集中調配……偏偏還要暗中進行,掩人耳目……”
就在此時,國王卻突然發聲,打斷了他的話:
“哪里。”
泰爾斯一怔。
“哪里?”
凱瑟爾王幽幽開口,沉郁雄厚。
“離開秘科之后……”
他的身軀前傾上桌面,從陰影里露出臉龐,如同獅子邁開步伐,尋找最佳的撲殺位置。
“你還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見了哪些人?”
凱瑟爾王的話語一句比一句慢,卻一聲比一聲緊。
隱含著若有若無的危險。
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見了哪些人。
泰爾斯微微一頓。
一夜艷遇,萊雅會所,格羅夫藥劑店,落日酒吧,廢屋……
科恩,茜茜,莉莉安,廷克,格羅夫,莫里斯,萊約克……
所有這些。
他的過去。
泰爾斯攥緊了拳頭。
但他深吸一口氣,驅散開面對國王時的幽幽恐懼,取而代之的,是面對強敵,百倍緊繃的謹慎與小心。
“讓我想想……嗯。”
他靠回椅背,泛出笑容,聲音自信而輕松:
“紅坊街,下城區。”
“招妓,斗毆。”
“男人,女人……嗯,還有這兩者之外的人。”
凱瑟爾王皺起眉頭。
泰爾斯笑容如故:
“如果你問屁屁頭兒,或者那些暗中跟蹤我的屁屁們,他們大概會告訴你這些。”
下一秒,國王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那個乞丐窩,對吧。”
凱瑟爾王輕哼道,仿佛只是說著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屬于那里。”
乞丐窩。
“每當受了傷,你還是只會委屈巴巴地跑回去,就像幼崽回到媽媽的懷里,放聲哭泣,在那里找回勇氣。”
話音落下,凱瑟爾王扭過頭,輕輕瞥了他一眼。
泰爾斯微微一顫,他看著對方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
剛剛那股熟悉又陌生的不忿,泰爾斯知道是從何而來的了。
少年認得國王的那一眼。
六年前,他才被約德爾從廢屋接回來,第一次在閔迪思廳里,見到了這個威嚴厚重的男人。
那時候,對方的臉上也是這樣的表情。
不屑。
冷漠。
無動于衷。
泰爾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但是這一次……
【在很久以前,在我被祖父帶走的那一刻,一切就變了。】
哥洛佛失落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我們,莉莉安,廷克,我……】
【我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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