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有因-《春閨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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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沉默的坐在炕上,手中一方紙片早已經被她撕的粉碎,悉悉索索的落在腳邊,四個大丫頭靜若寒蟬的守在左右兩邊,大氣不敢喘。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聽到了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行禮聲。
是二老爺回來了。
四個丫頭暗暗松了一口氣,等著救星似的朝門口望去。
叢雪打了簾子,隨即就看到薛鎮世搖搖晃晃的進了門,滿身酒氣,沖天的打著嗝兒,她推開叢雪的攙扶不滿的望著劉氏,問道:“又是什么事,急著喊我回來作甚?”
說完搖晃著望炕邊走。
秋翠朝其它三個人打了眼色,飛快的對劉氏道:“太太,奴婢去給二老爺端碗醒酒湯來。”說著就出了門,其它三個人立刻各自找了理由退了出去。
房里就只剩下薛鎮世和劉氏。
劉氏猛地抬起頭來,憤恨的看著薛鎮世。
薛鎮世步子一頓,疑惑的望著她:“怎……怎么了?”
砰!
劉氏將手里的茶盅摔在薛鎮世的腳邊,一把揪住薛鎮世的衣領咬牙切齒的喊道:“整天就只知道喝酒,我在家里被人欺負了,也沒個人出頭,你說,你算不算男人!”說完不解氣使出渾身力氣將薛鎮世推倒在地上,“我告訴你薛冬榮,你就是孬種!”
“你發什么瘋。”薛鎮世被她這么一摔酒也醒了五六分,皺著眉頭望著劉氏,“誰欺負你了,這家里除了你欺負別人,還有人能欺負到你?!他說著晃晃悠悠的爬起來。
劉氏一把掃了炕幾上的茶碗瓷碟,壓著喉嚨一字一句道:“誰欺負我,還不是你的好大哥,好大嫂。”她指著長房的方向,“他們……他們把王媽媽……”說著把王媽媽的事情告訴了薛鎮揚。
薛鎮揚越聽越驚訝:“這……這么說鐘大的死真的是王媽媽做的手腳?!”
“我在和你說長房的事,你扯到哪里去了。”劉氏臉冷的能滴水成冰,“你腦子里是不是也裝的都是酒,鐘大是不是我們動的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太陰險了,竟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薛鎮世被劉氏弄糊涂了,問道:“他們用手段歸用手段,可王媽媽真的做了,也賴不著別人啊。”
劉氏氣急:“我怎么就和你說不通呢。”說完指著薛鎮揚不耐煩的道,“不管你聽得懂,聽不懂,往后我若再做出什么事來,你不要怪我不顧你的手足之情,今天這仇我必須報。”
“你又要折騰什么。”薛鎮世煩躁的擺著手,“好好的過日子不行嘛,泰哥兒那么大了,你這個做娘的不知道給他說門親事,整日里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用的東西。”劉氏嘲諷的看著薛鎮世,“我想干什么,我要整個薛家的產業,這幾年的生意越做越大是誰的功勞,是你大哥還是你三弟?是我們兩個?!他們什么都不做就想到和我們平分,我告訴你,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分銀子都不會給他們。”
薛鎮世知道劉氏心大,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想吞了整個薛氏,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像是聽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飛快的到門口往外看了看,又回來捂住劉氏的嘴:“你不要亂說話,小心被人聽見。”
“你放手。”劉氏推開薛鎮世,冷笑著道,“這事我早就想好了,等私運的錢回來,我就會把銀子挪到我哥哥那邊去,再將幾處鋪子和大的田莊悉數移出去,到時候分家賬上沒有錢,看他們還能怎么樣。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又看著薛鎮世,“怎么,難道你還想一輩子跟著薛鎮揚屁股后面像奴才一樣給他掙錢?你看看他,夏閣老說收門生時,可考慮你的泰哥兒?他指點制藝時可問過你的泰哥兒?你把他當兄弟,他什么時候把你當兄弟了。”
薛鎮世囁喏了幾句,沒有說話。
劉氏見他這樣心里堵的氣終于散了一些,她面色微霽坐了下來:“泰哥兒的婚事你說我不關心,可你問他的意思嗎?他對文茵早死心塌地的,我娶誰回來他能好好過日子?這事兒沒有別的辦法,要不你就想辦法讓文茵做我們的兒媳婦,要不然就只有分家,否則將來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泰哥兒怎么辦?!”
“小孩子家的,過幾天不就忘了。”薛鎮世不以為然,可聲音明顯小了下去,“再說,文茵雖好可他也不能做出奪兄長妻子的事兒,他以后還要做官的,名聲要不要了。”
“虧你明白一回。”劉氏白了薛鎮世一眼,“所以這事兒還得按我說的辦,虎威堂那邊你一定要跟緊一些,要是出了紕漏咱們可是什么都沒有了。”
虎威堂就是那老虎,他們與虎謀皮本就不是輕松的事,薛鎮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用劉氏提醒。
“那你打算怎么做?!”薛鎮世不確定的望著劉氏,劉氏冷笑著道,“我已經寫信去泰和了,如果不出意外娘和三弟肯定趕來過來過年的,就算是年前到不了,開春一定過來。”現在離春節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雖然有些趕,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瘋了吧。”薛鎮世不可思議的看著劉氏,“娘年紀不小了,你讓她老人家來回折騰。”他擺著手,“我不同意,你少給我折騰,還有,你可想好了,如果把娘折騰了出個三長兩短的,到時候咱們都要守制,我們到也罷了,泰哥兒也免不了,你不要耽誤他的學業。”
劉氏不以為然。
這一夜幼清睡的很好,不等到卯時她就醒了,原還想再睡睡一會兒,可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采芩聽到聲音翻身起來問道:“小姐醒了,要不要喝水?”
“不用。”幼清回道,“采芩你開盞燈吧,我睡不著了。”
采芩應是笑著起來穿了衣服前將墻角的宮燈點上,給幼清倒了杯水,掛了帳子笑道:“離天亮還有一會兒,要不然奴婢陪您說說話?”
“你也上來坐吧。”幼清往床里頭移了移,“坐著冷。”采芩笑著擠上去和幼清并排躺著。
以前在福建時她們是住在府衙后堂的,不大的后院住著許多家眷,所以就顯得很擁擠,她跟著父親分到了一個四間帶耳房的小院子,加上下人和師爺她們根本住不下,所以采芩和幼清以及賀娘她們都是住在一個房里,夏天的時候她們就在院子里支個涼床,賀娘點上艾葉,她們三個并排躺著看星星,聽賀娘講各種各樣有趣的故事。冬天的時候她們就在房里燒個爐子,幾個人窩在一張床上,又在床上鋪一塊大大的粗布,她們在玩葉子牌輸了的人要把所有的花生殼剝了。
“小姐。”采芩翻了個身望著幼清,“二太太這一次輸了一個王媽媽,她肯定很生氣吧?”
幼清看著帳頂上繡著的薔薇花,點頭道:“大概吧。”采芩聞言露出生氣的樣子,“怎么會有二太太那樣的人,明明是自己做的不對,卻要把錯處怪在別人頭上。”
劉氏就是這樣的人,在她的眼中,這世上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錯,而她,是受害者。
“不說這件事了。”幼清翻身看著采芩,“咱們現在身上有多少銀子?”
采芩一愣,想了想道:“當初從延平帶回來的銀票奴婢收著的,還剩九千六百兩,加上小姐的首飾和府里的例錢以及姑太太私下貼給您的每個月五兩銀子,咱們現在大約有一萬三百兩的樣子。”
“這么多?!”幼清捏了捏采芩的鼻子,“沒想到你把賀娘管家的那一套偷學了啊,這么多錢你攢的不容易吧。”
采芩頓時紅了臉,想了想眼睛明亮的望著幼清:“咱們上京后,就開始的時候您點算過首飾,奴婢給上了冊子,這幾個月都沒有細細的點過,正好您現在也睡不著,不如奴婢把東西搬來咱們點算一下吧,也好心里有個數。”
“好啊。”幼清也來了興致,當初她嫁去錦鄉侯府時,估計給她置辦了五千兩的嫁妝,外加她當初給的那一萬兩壓在箱底,她身上當時還有八千多兩……當時她的嫁妝在錦鄉侯府三個妯娌里是最多的一個,便是大嫂和二嫂合計也不如她。
不過再多的錢也禁不起徐鄂那樣折騰,若不是她后來私下置辦鋪子和田產化整為零,不出五年她就會所剩無幾。
心思胡思亂想了一通,采芩已經搬了兩個添紅漆描仙鶴圖的匣子來,采芩道:“大的這個里頭是首飾,都是當初從福建帶來的,小的裝著銀票和碎銀子。”說著就把笑的那個打開,一張一張把銀票拿出來點算了一遍,數額和自己說的一致,她笑著道,“小姐,這京城沒有幾家小姐有您這么富有吧。”
“山外有山,你才見過幾位小姐。”幼清說著開了裝首飾的匣子,是一個多寶盒,抽開來一共九層,每一層里整整齊齊的擺著或是發飾或是手鐲或是耳墜,皆是能換錢的金或是銀。
幼清拿了一只嵌著一枚指甲蓋大小貓眼石的赤金華勝,她顛了顛撫摸著有七八兩重笑道:“這樣式也太老了些,留著等我老了賞給小輩吧。”
“您才多大,就想著老了以后的事情了。”采芩失笑,拿了一支金鑲玉的臂環,好奇的道,“小姐,您說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老爺從來沒有提過,可是您看她給您留的這些首飾……”都是艷麗華貴的,這樣的東西尋常女子戴著,不是像是偷來,就會像那戲臺上唱戲的,太夸張了。
幼清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到底是什么樣子,她對于她知道的最多的,就是這一匣子東西了,父親交給她時什么都沒有說,只讓她好好保管著,她翻了一遍嘆了口氣,將上面幾層蓋上抽出下面兩層來:“等以后重新打個時興的樣式不就成了。”
“那怎么成。”采芩搖著頭,“這些都是太太留給您的,是您的念想,要是打了別人知道了肯定要說您不孝。”
她本來就不孝,幼清不以為然:“我又不認識她,有什么孝順不孝順的。”
采芩語噎,固執的勸道:“可也是您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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