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來人沒說,只說太子有要緊事,與索額圖商量尚未決斷,想找?guī)孜话⒏缫黄鹱h議。” 德妃忙道:“想必此事機(jī)密,不好讓傳話的人知道。” 太子是儲君,況且,康熙離京前命太子攝政,太妃雖然不痛快,也還是說:“如此說來,你快去快回。你不在,我這兒出了事兒,也沒個拿主意的。” 四阿哥答應(yīng)了,就要往外走。 楚言本來在邊上幫著上茶點,聽見索額圖的名字,就覺得有些不安,想也沒想,沖口就說:“四爺好歹陪太妃用過茶點再走,這千層酥可花了我好大的工夫。” 三人都是一愣。德妃笑道:“孩子氣!四阿哥這是去辦正事。” 太妃卻說:“佟丫頭說的是。喝杯茶,吃塊點心,耽誤不了正事。” 四阿哥賠笑應(yīng)是,目光瞟過楚言,果然坐回去,伸手接過一杯茶。 那三人悠閑地用著茶點,楚言的腦子卻在急急地轉(zhuǎn)著。她總記不清時間,可對故事的記憶卻很準(zhǔn)。康熙疼愛太子,也最防著太子,作為太子的主要力量和智囊,索額圖是要出事的,大概就這幾年,四阿哥是下任皇帝,應(yīng)該沒受大影響,可真被繞進(jìn)去也要脫層皮,德妃的頭疼病就更好不了了。這母子倆一直對她很關(guān)照,尤其四阿哥,還欠著他好幾個情,是不是應(yīng)該提醒他一下? 好容易脫出身來,楚言一路小跑沿四阿哥離開的方向追下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會同了幾個人往園外走,急得大叫起來:“四爺,等等!” 四阿哥回頭一看,板起了臉,低聲對左右吩咐兩句,迎著她慢慢走回來,蹙眉輕斥:“你這是做什么?沒一點規(guī)矩!什么事值得這么咋咋唬唬的?” 楚言有些惱火,就知道好心沒好報!轉(zhuǎn)念一想,既然是還人情,就不該計較他的態(tài)度,喘著氣,先找個借口:“四爺忘了?說好明兒一起烤肉的,還作不作數(shù)?” “就這點事兒,鬧出這么大動靜?”四阿哥一張臉板得緊緊的,眼中卻露出一絲笑意:“我明兒正午前怕是趕不回來,改日吧。” “四爺,這趟能不能不去?”楚言小心斟酌著說:“派個人回去問清楚,請?zhí)訝攲懛庑乓渤砂 D阋蛔撸陀X得少了主心骨,郁郁寡歡,對身子復(fù)原不好。” 四阿哥似笑非笑:“原來,不是舍不得烤肉,是怕太妃發(fā)起脾氣沒人幫你。” “不是,那個,是不放心。”楚言壓低了嗓子,故作神秘:“你看看來的那個人,滿臉橫肉,目光游移,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 四阿哥回身望了望遠(yuǎn)處的隨人,很懷疑她從這里能看出哪個是太子派來的人,明知來人著急催他趕路,卻很想聽聽她能找出什么借口留他,微微一笑:“來了好幾個人,你說的哪一個?” 楚言有了新的說辭:“全都是。你想想看,這兒離京城不遠(yuǎn),路好走也太平,常來常往的,不過通個信,來這么多人做什么?押解四爺進(jìn)京啊?” “胡說!”四阿哥輕罵,臉上微笑著,心里卻起了波瀾,她說得不錯,平時這種事派個太監(jiān)或者侍衛(wèi)跑一趟便是,何以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 “我才沒胡說呢。”楚言湊近了一點,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出宮的時候聽說了些事情,索額圖只怕不是好人,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如今皇上又不在,萬一,他鼓動著太子,或者干脆借了太子的名義,把四爺找去,逼您做什么。四爺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呢?要是不答應(yīng),萬一他們鋌而走險,把您關(guān)起來,或者——” “住口!”四阿哥勃然大怒,斥責(zé)的聲音卻不大:“朝廷重臣,也是你能妄議的?你以為誰都像你,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還不快給我回去!這幾天老老實實呆著,給我把《女則》再抄十遍,要跪著抄,不然,你還不長記性。等我從京城回來,要聽你一句一句背一句一句解,敢有一點錯,看我怎么罰你!” 難得她想好心一次,竟然惹出一身臊!反正她能說得都說了,聽不聽,信不信,看他的造化。楚言跺了跺腳,咬著唇,冷冷還了句:“隨你!”揚長而去。 四阿哥愣了一下,突然就覺得自己罰得太重,委屈了她。如此口無遮攔,要是落進(jìn)了有心人耳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該受點教訓(xùn),可是,她難得表示出對他的關(guān)心在意,這么一來,心里不定會怎么惱他。 在來人催促下,四阿哥上了馬,前呼后擁著,絕塵而去。 不知為何,她的話卻留在腦中盤旋著,留心打量來的幾個人,四阿哥就越發(fā)疑心。為首的那個太監(jiān)鄭申緊緊伴在他左手馬旁,另外四個侍衛(wèi)分散在他的左右前后,反把他貼身的兩個侍衛(wèi)擠到了遠(yuǎn)處。看似盡心護(hù)衛(wèi),可在太平的京郊官道上,給人的感覺真就是圍裹押解。 四阿哥帶住韁繩,慢慢讓馬停了下來,一小隊人都跟著慢了下來。鄭申忙問:“四爺有什么事?” “走得急,忘了交代一件事,只怕娘娘一會兒就要問起。好在出來還不遠(yuǎn),先轉(zhuǎn)回去一趟。”四阿哥語氣淡淡的。 鄭申一臉著急,勉強維持著笑臉:“哎呀我的四爺,能有什么要緊事?太子爺正等著您呢!等到了京城,找個人跑一趟也就是了。要不,派個人回頭替您跑一趟?太子爺左等您不到,右等您不到,奴才們的腦袋可要搬家。你就當(dāng)體恤奴才們,別磨蹭了。” 四阿哥沒有表情地點點頭,冷冷說道:“真是難得忠心的好奴才!我身邊怎就沒有你這樣的?到底太子教導(dǎo)有方。” 鄭申臉色霎時變得青白,連忙從馬上滾了下來,跪在道上,先刷刷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磕頭求饒:“奴才冒犯,求四爺饒恕!奴才們來時,太子爺嚴(yán)令速去速回。太子爺?shù)戎臓斏套h要緊的軍國大事,若是耽擱了,害四爺受埋怨不說,奴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奴才一時情急,言語冒犯,只求四爺看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上,容后發(fā)落。” 四阿哥冷哼一聲,也不理他,用馬鞭隨手一指,命他同來的一名侍衛(wèi):“你,跑一趟,回暢春園遞個話。急事,不可耽誤!告訴太妃身邊的佟姑娘,那件事照她的意思辦,請她多費心,太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身子不好,別讓她們勞神。你快去快回,討回佟姑娘一個口信,我進(jìn)城門前要還沒見你回來,別怪我當(dāng)面告訴太子你辦事不盡心。” 那人本是來人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突然被指派跑腿,愣了一下,見鄭申跪在地上猛遞眼色,連忙喳了一聲,撥轉(zhuǎn)馬頭,往回急趕。 四阿哥催著馬,用不緊不慢的速度跑向京城,又把自己的兩個侍衛(wèi)叫到身邊。鄭申那些人心里著急也沒有辦法,不能扯破面皮動手,四阿哥發(fā)起怒來,不是他們承擔(dān)得起的。 城門遙遙在望,回暢春園傳話的那個侍衛(wèi)人疲馬乏地趕了上來,小心打量著四阿哥的臉色,有些為難地回道:“奴才把話帶到了,可佟姑娘說不知道四爺說的是哪件事,她現(xiàn)在忙著做功課,改日再說吧。” 一行人面面相覷。四阿哥苦笑,怎么忘了她的脾氣?先得罪她,再去請她幫忙,自討沒趣!好在路上趁著休息的時候,已經(jīng)吩咐自己的侍從,做好最壞的打算。 壓下那絲沮喪的心情,四阿哥淡淡道:“進(jìn)城吧。” “四爺,四爺。”后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暢春園侍衛(wèi)喘息著趕上來:“四爺,不好了。太妃娘娘被燙傷,德妃娘娘要您立刻回去。” 四阿哥又是歡喜又是擔(dān)心,她竟然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微微一笑,四阿哥從容說道:“太子是君,胤禛是臣,太子召喚胤禛不至,是不忠。然,皇上是君是父,太妃是長輩,胤禛受皇上之命照料太妃起居,如今太妃出了事故,已是胤禛失職,再不趕回善后,實屬不忠不孝。你們將這些話轉(zhuǎn)告太子,太子必能體諒作臣弟的苦心,不會為難你們!” 不等鄭申等人有所動作,四阿哥已在三名侍衛(wèi)的簇?fù)硐拢搰觯鶗炒簣@馳去。 沒兩天,傳來消息,索額圖被□□,太子受了皇上一頓訓(xùn)誡。德妃心驚肉跳,后怕之余,把楚言找去細(xì)細(xì)撫慰叮嚀,又賞賜了一番,感謝她救了四阿哥。 要說起來,真正救了四阿哥的是暢春園的宮女翠喜。翠喜容貌清秀討喜,人也乖巧,不甘長期被埋沒在暢春園,找了個機(jī)會在太妃面前賣乖,入了太妃的眼,調(diào)到身邊服侍,卻得罪了太妃身邊幾個年長的宮女。給太妃端藥是個苦差事,幾個大宮女就讓給了她,又在藥汁還燙的時候送進(jìn)來。翠喜沒有經(jīng)驗,就這么端了上去,太妃伸手一觸縮回,一邊斥罵一邊劈手打翻托盤。太妃不過是衣服上濺了幾滴,翠喜卻是實實在在被那一碗熱湯兜頭澆下,從此只能躲在暢春園某個角落,黯然度過余生。 楚言聽到消息,靈機(jī)一動,急匆匆跑去,做花容失色狀,夸大其詞,騙那個不知底細(xì)的侍衛(wèi)跑了一趟,翠喜的“功勞”卻是無從提起上報。 事后,四阿哥來道謝,給了點小恩小惠,卻不肯免去抄書的責(zé)罰,反而板著臉教訓(xùn)了她一頓。可見好人輕易做不得!楚言極為不滿,轉(zhuǎn)念一想,這次靠她的破爛歷史知識救了下任皇帝,未來也許能討個人情,更重要的是眼下還清了人情債,至少還掉大半,從此不欠他什么。 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夏。康熙回京轉(zhuǎn)了一圈,處置了索額圖,立刻掉頭北上。裕親王病得厲害,康熙在京時多次探望,又命八阿哥放下其他差事,專心侍奉裕親王。在所有人關(guān)注裕親王病情的時候,恭親王卻先駕鶴西歸。康熙傳旨在京的皇子每天會齊了,去恭親王府上香守靈,外加安慰家屬。倒是太妃在暢春園住了一陣子,每天發(fā)幾通脾氣,越活越精神,聽說京里出了這么多大事,清靜不住,正好四阿哥不能留在暢春園,干脆也搬回紫禁城。 楚言不在這段日子,冰玉閑來無事,當(dāng)起了孩子王,常常帶著密貴人的三個兒子玩。十七阿哥沒有別的伴,就做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跟屁蟲,雖然時不時被欺負(fù)一下,仍是興致勃勃地參與每一個游戲。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跟康熙去了塞外,眼前就只剩下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孩子的笑聲總是分外招人喜歡,何況是在這寂寞的御花園里。各處的太監(jiān)宮女變著法兒地放下手中的活計,往這邊湊,以難得的輕松愉快,看著兩位阿哥玩耍。 白白胖胖,胳膊腿短短,走路搖搖擺擺,見人開口常笑,極得皇上喜愛的十八阿哥攝取了大多數(shù)人的視線。掙開奶娘的手,十八阿哥口齒不清地追著冰玉跑:“比比,抱抱。比比,抱抱。” 楚言坐在花壇邊沿上,有些憐憫地望著十八阿哥。她一直喜歡小孩,卻從來不逗更不抱十八阿哥,因為知道歷史,知道他將要夭折,知道他是倒太子的小英雄一號,更多的是同情和一點敬意,沒法喜歡疼愛。 有時她也會希望自己不是未來人,沒有那一點對命運的預(yù)知,僅僅因為眼前的快樂而快樂,僅僅用眼前的一切來判斷未來。目光瞟過遠(yuǎn)處亭子里的女人,嘆息地?fù)u了搖頭,作為親生母親,密貴人和勤貴人卻只能坐得遠(yuǎn)遠(yuǎn)的,遙遙觀看愛子嬉戲,以解相思之苦,還要作出偶然遇上的樣子。宮里的制度真是變態(tài)!目的就是培養(yǎng)出冷血無情的怪物? 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衣袖,楚言扭頭一看,十七阿哥正怯怯地站在她身邊,羞澀地笑著,眼睛里滿是希翼期盼的光芒。那次落水事件以后,她和十七阿哥之間好像建立了一種緣分,在生母和乳母的鼓勵下,十七阿哥對她表現(xiàn)出異常的依戀和信賴。在宮里生活了幾年,她完全理解成年人的用意,勤貴人身份不高,也不得寵,連帶十七阿哥也不受重視,與楚言親近倒有可能提高他的可見度。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