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壽筵之后,佟府忙著打掃戰場。老太太乏了,連禮物也懶得過目,全丟給二太太處理。二太太自然少不得要秋禾她們幾個幫著拿主意。 覺得自己礙事,楚言回了老太太,干脆逛街去也,身邊只跟了個盡忠職守的莫倫阿。 大年過完,街頭完全恢復了生氣。楚言且走且看,眼睛耳朵快要不夠用了。小販吆喝叫賣要聽,買賣雙方論斤砍價也要聽,茶館伙計倒茶要看,小孩子斗蛐蛐也要看,無限好奇,總算她沒有沖動購物的習慣,一路過來,荷包有驚無險。 莫倫阿對她的無知毫不見怪,一邊防止有人撞上來,一邊引著她往前走,一邊有問必答。 街道漸漸變寬,也安靜了一些,再留心時,兩邊都已經是“高檔”鋪子,想來在莫倫阿眼里,真正的市井也不是她該去的地方。 在一家“知味書屋”前停住了腳步,練了一年字,欣賞水平大大提高,一眼看出這四個字不凡,必是名家手筆,卻沒有落款。 莫倫阿看了她一眼,笑著指點:“這是何焯的字。” 何焯?她低頭想了想,憶起是胤禩的老師,更添三分親切,走近幾步,更加認真地看著。 里面迎出來一個人,一襲長衫,身材清瘦,微一躬身,未開口先是溫和恭謹的笑容,分明是個生意人,卻是滿臉書卷之氣,舉手投足,無不讓人好感。 “二位請里面看看,本店剛到了江南三家書局的新書。” 守著宮里的幾個書庫,倒是不愁沒書看,不過,記得從此往后,清朝盛行文字獄,不知多少江南士子的書籍被焚燒湮滅,倒想看看不容于皇帝的書是什么樣的。這么想著,楚言邁步進了書屋,沒有看見身后莫倫阿和那掌柜交換了一個眼色,微笑點頭。 楚言這本翻翻,那本翻翻,沒有見到什么特別之處,漸漸有些索然無味。罷了,京城之中,天子腳下,賣□□也不能開這么一個書屋來賣,回頭打聽一下,哪里有地下黑市,到那里去看看。 掌柜察言觀色,賠笑道:“本店前堂地方小,擺不下許多書籍,后面還有一進院子,收的書,比這里多兩倍不止,姑娘可愿移步進去一看?” 她一想,也是,內容有問題的書,多半只能放在黑屋子里竟待“有緣人”。 莫倫阿坐在八仙椅內,已經在打盹,聞言睜眼笑道:“你看你的,我瞇一會兒。” 看來是被她拖得累了煩了,在這里,他睡他的覺,她看她的書,各得其所,也不錯!楚言客氣地笑笑:“煩請掌柜帶路。” 一直往后面走,拐了個彎,來到一個小院,掌柜推開院門,躬了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言好奇地走了進去,正想問寫前明事情的書都放在哪里,卻聽吱呀一聲,西廂房的門開了,一個人正站在門口含笑相迎。 “咦?你怎么在這里?”她有些驚喜,快步走了過去。 他的眉卻皺了起來,盯著她的腳下,很是不滿:“之前讓人給你送去的鹿皮靴子呢?怎么還穿這個?地上還有殘雪,凍了腳還不弄出病來?” 一邊不由分說把她拉進屋,摁在炕上,蹲下去替她把鞋脫了,口氣更加氣惱:“你看看,襪子果然濕了一塊。都脫下來烤烤。兩只腳都是冰的,這邊一個凍瘡,這邊也有一個!你是怎么照顧自己的?” 絮叨地埋怨著,兩只大手已把她纖細的玉足包住,輕輕搓揉,為她活血。 她乖乖地任他擺布,寧靜幸福,突然覺得他們好像已經進入老夫老妻的狀態,想到他滿頭白發弓著背的樣子,不由撲嗤地笑了出來。 “還敢笑!”他板下臉,佯怒道:“這么大人了,還要我操心!” 她笑得更加放肆,伸手拂過他的五官,打趣道:“八爺,這個樣子象個老媽子,和你高大的形象不配哦!” 他一臉無奈,想捏她的鼻子以示薄懲,被她一巴掌拍開。 “剛摸過臭腳,也不洗手,不許碰我!” “臭腳?難道不是你的腳?”他一臉好笑,扯過一床被子仔細把她的腳裹住,真地走到臉盆架邊上,舀水洗手,還細細地打了一遍香胰子。 “我的臭腳也是臭腳啊!”她得意洋洋地宣稱,覺得屋內暖和,干脆把外面衣服脫了。 他一回身就見到她半倚在炕上,隨手拿了一本書在翻著,烏黑的辮子搭在胸前,藕荷色的夾襖,蔥綠的褲子,雪白的足踝埋在被中,半隱半現。只覺得渾身觸電一般,一陣酥麻,滿腔的熱血都喧囂起來,回到炕上,一言不發,把她拉進懷里緊緊摟住。 她溫順地依偎著他,正想問他這間書店是怎么回事,他的唇已如泰山壓頂一般蓋了下來。也許是在宮外,他的地盤,他的吻一反平常的溫柔細致,變得激情而且狂野,雙手也不大安分。 覺得她快要因為缺氧快樂地死去,體內潛在的瘋狂即將被喚起,她痛苦地□□了一聲,返老還童有時也不是件好事! 他渾身一震,停下動作,把她狠狠地按進懷里,緊緊地箍住,頭埋在她的頸窩,咬牙喘氣。 “胤禩。”她柔柔地喚道,想說什么。 “別說話!也別動!乖!一下就好。”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句話。 她羞紅了臉,知道他現在的狀態,果然一動也不敢動,覺得他繃緊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才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腰。女人的第一次,不是愉快的體驗,如果是這么個溫柔體貼的人,被深深地愛和在意著,是件很幸運的事情吧。 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個吻,他含笑問道:“你方才想說什么?” “這家書店是你開的?” “是。不過,經營上的事兒,我從不出面,有時在這里會會漢官文人,好些人都知道我是這兒的常客,知道底細的人不多。那些人清高得很,要知道是我開的書店,多半就不肯來了。” “士子文人,大多只會慷慨激昂,孤高自賞,能辦大事的不多。”她小心地提醒他。 “說得不錯。這種人,你怕是見的也不少。我們滿人,一向被漢人以蠻夷視之,皇阿瑪勵精圖治,推行滿漢一家,功蓋千秋,可不少漢人心心念念的還是前明的庸君,在江南反清的言論更是屢禁不止。悠悠眾口,光堵,是堵不住的。” “所以,你同他們結交,想讓他們看看皇家宣揚滿漢一家的真心,也讓他們知道滿人中也有出類拔萃的人才,不比他們差,想折服他們?” “有些這個意思。我的楚言果然聰明!”他滿眼的笑,喜悅地吻著她,想起什么,從懷中取出一個紅綢包裹的東西:“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她仔細打開層層包裹,露出里面一只珠花。珍珠不是很大,難得的是三十來顆一樣大小,個個渾圓剔透,色澤溫潤柔和之中隱隱有淺黃淺粉淺灰的不同色調,由中心依次向外螺旋展開,儼然一朵花的花蕊和由內向外漸漸褪去顏色的花瓣。 她曾經串珍珠玩耍,自然知道其中奧妙,對著光源左看右看,居然發現兩處瑕疵,指點著笑道:“說實話你可別惱!珠子極整齊,匠心也好,只是這工匠手藝尚未大成。你看,這顆偏黃,不該在這里。這顆比這顆要灰,該在外面。” 他湊過來細細一看,赧顏笑道:“還是你厲害。還給我,重新串了再給你。” 她牢牢握住珠花不肯松手,詫異道:“是你自己串的?” 扳過他的臉,掀了掀他的眼皮,嘆道:“眼睛還紅著呢!真是胡鬧!平白花這么多工夫。我不要你串了,偏要留一點你的短處。” 他不在意地笑笑:“我當日見你串的那個胸針,以為容易,本想做了這個,你生辰的時候給你,誰想竟是個最細致的活兒,過年那陣子事情少,得了空做完,居然還有弄錯的地方,倒被你笑話了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