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綿延數年的戰爭,以噶爾丹的死而告終,但所有的人都對準噶爾人的剽悍不屈記憶猶新,對策妄阿拉布坦和大策凌敦多布不放心。堪稱清廷兵庫的各部蒙古尤其不希望近期再與準噶爾打仗,極力結交拉攏較為溫和開明的阿格策旺日朗,努力促成他與清廷聯姻。 楚言靜靜坐在那里,含笑聽著,沒想到那個無賴還是個重要人物!不過,他看來對聯姻沒什么熱情,做事也很霸道,不知是哪一個倒霉的公主會被嫁給他?心中默想著她見過的幾位公主,悄悄寄上一份同情。 王順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哎呀,佟姑娘,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皇上宣你去金帳呢!” 眾女面面相覷。楚言環視四周,望望王順,再指指自己,一臉驚訝:“我?” 王順喘著氣,跺腳催促:“不是您是誰?快走吧。” 冰玉跳起來,慌慌張張地拉住王順:“王公公,皇上為什么傳楚言?出了什么事兒?太后知道么?” 王順想了想,今兒這事兒,皇上只怕也是不樂意的,所以才會傳佟姑娘去金帳。要想救佟姑娘,只有靠太后了,湊在冰玉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冰玉跳了起來:“什么?和親?楚言又不是公主又不是——唔唔” 王順嚇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提醒:“小姑奶奶,八字還沒一撇,你倒先嚷嚷出來!還不去找個說話管用的?” 冰玉恍然大悟,點點頭,等他放手,一溜煙跑了。 和親?怎么會輪到她頭上?楚言驚呆了,她和胤禩的緣分就這么淺! 金帳之內,這次來朝見的蒙古各部王公幾乎都在座,大部分都是皇家的表親和姻親,表面上態度從容,談笑風生,氣氛融洽,空氣中暗暗流動著緊張與急迫。 他們難得地意見一致,希望準噶爾能和皇室結為親家,化干戈為玉帛。一邊是米飯班主親戚加主子,另一邊同宗同源驍勇善戰,兩下里打將起來,卻要他們的部屬子侄到刀箭大炮底下送死,就算因軍功加官進爵,又能有幾分真心喜悅? 好容易說動阿格策旺日朗前來朝見,也勸得他向皇上提出聯姻。一個月里,阿格策旺日朗顯示出高強的武藝,過人的才智和豪爽的性格,征服了他們的孩子,也堅定了他們不愿與其為敵的信念。 皇上對聯姻的態度卻一直模棱兩可,遲遲沒有確信,幾位年長的阿哥顧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談此事。 阿格策旺日朗大概也沒了耐心,竟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追求太后身邊的女官,挑起了幾位阿哥的敵意。 他們今日聚集在此,有備而來,就是想向皇上施加壓力,明確定下與準噶爾聯姻的具體安排。 康熙如何不知他們的目的,也知這事不宜拖下去,把除了十五十六以外隨扈的阿哥們都找來列席,見證與準噶爾關系重大轉折的時刻。 阿格策旺日朗十分配合,先歌頌贊美康熙的豐功偉績,再轉述策妄阿拉布坦對康熙支持他對抗噶爾丹奪回汗位的感激,并陳述準噶爾與清廷化敵為友和平相處的愿望,最后發誓自己將會愛護妻子并且與妻族永結友好聯盟。 他的語言優美樸實,他的語氣真誠友善,諸位王公露出滿意欣慰的笑容,就連康熙也含笑頷首,不掩飾對這個年輕人的贊賞。 “外臣愛上了皇上身邊的一個女子。”阿格策旺日朗突然說,并單膝跪下:“請皇上將佟楚言嫁給外臣!” 所有人都愣住了。八阿哥和十三阿哥臉色發白。 太子率先發難:“阿格策旺日朗,在向皇家公主求親的時候,討一個女官?這就是你的誠意嗎?” “太子殿下,我希望的和親人選正是佟楚言,皇上對待她,不是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嗎?” “前朝確有將官員女兒認作公主遣嫁番邦的事情。”八阿哥青白著臉,雙手在身側攥緊成拳,盡力使聲音平穩無波:“但大清自太宗以來,與蒙古各部結為姻親,送嫁的新娘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對此,你或許有所不知。” “新娘姓什么有什么關系?”阿格策旺日朗不在意地聳聳肩:“王昭君不姓劉,也不是漢朝皇帝的女兒,可是,昭君出塞的故事在關內和塞外傳唱了一千年。” “自己提出和親人選,莫非是無意迎娶我大清的公主?”四阿哥淡淡地問。 “皇上,外臣千里迢迢前來覲見皇上,難道不是誠意?王昭君不姓劉,卻是大漢的公主。大清的公主,就沒有不姓愛新覺羅的嗎?不論公主姓什么,嫁到準噶爾,就是尊貴的王妃,阿格策旺日朗唯一的妻子。她的兒子將是阿格策旺日朗唯一的繼承人。”語氣斬釘截鐵,暗示得很明確。 康熙雙眼微瞇,銳利地打量著這個青年人,見他一臉坦蕩堅定,不由暗自動容:“阿格策旺日朗,你為什么非要娶佟楚言?” 阿格策旺日朗想起了什么,眼神變得柔和:“外臣喜歡她,想要她。她身上有一種力量,能夠在準噶爾生活得很好。” 康熙一震,沉吟起來。其實他并不是不想與準噶爾聯姻,打了那么多年仗,雖然贏了,卻贏得艱難。軍餉的支出,對蒙古各部的大行封賞,加上吏治不清,已使國庫中空,就是他也不想再打仗了。要聯姻,就要考慮把誰嫁過去,他膝下到了適婚年紀的有十七歲的純愨公主和十五歲的溫恪公主。皇家的女兒,幾乎一生下來就注定了要嫁到蒙古,這兩個女兒,他連面目也不是記得很清楚,自然沒有什么舍不得。但是,準噶爾不同于其他蒙古,并未臣服,和親也不只是給對方額附的頭銜,嫁過去的公主必須要有足夠的才能,起到促進了解居中調停的實質作用,遇事處置不當,反而會使朝廷陷于被動。溫恪身體嬌弱,恐怕連路途上的辛苦都吃不消,純愨心直口快毫無城府,也不合適。況且,雖然沒有指婚,策凌與純愨的婚事卻是雙方早有默契,突然把純愨嫁到準噶爾去,難保策凌的家族不會心懷不滿。 康熙私下里傳書裕親王福全,命他在宗室近支里尋找合適的人選。只是這些操作不是幾天能有結果,原因也不好對蒙古人明說,只好含糊其辭地拖著。沒想到,蒙古人竟然同心,而且如此心急,康熙萬般無奈,已經決定把純愨嫁出去,回頭再設法安撫策凌,并設法將婚期拖上一拖,抓緊時間教導純愨。 意外的是,阿格策旺日朗自己提出了人選,那句“她能夠在準噶爾生活”更是打動了康熙,首次完全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誠意。他想到的,阿格策旺日朗也已經想到。 正如阿格策旺日朗所說,楚言身上有一種力量,看似漫不經心,隨心所欲,處事往往出人意表,卻又妥帖自然,水到渠成,不帶絲毫張揚。能夠應付宮里上上下下各色人等,能夠憑一首歌化去白云其吉格的敵意,能夠不知不覺地收服阿格策旺日朗高傲的心,她大概是最好的人選了。 康熙卻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宮里從此消失的那份歡快,舍不得那些稀奇古怪讓人好笑又喜歡的故事,舍不得那雙嬌憨頑皮的眼睛,舍不得那個乖巧又大膽的女孩。阿格策旺日朗又說對了,在他心里,楚言是一個女兒,想把她留在身邊,寵愛著放任著,等著她不停地制造驚奇驚喜。萬一她的生命凋謝在準噶爾,他會痛心會難過。 “皇阿瑪。”十三阿哥臉色蒼白,眼中滿是痛楚哀求。 康熙微微嘆了口氣,有些心疼,目光掃過他那些兒子,不意外地見到好幾個人神情緊張,欲言又止。楚言在他們眼里心里又是什么樣的存在? 康熙吩咐李德全:“讓人把佟丫頭叫過來,朕想聽聽她的意思。” 頂著幾十雙眼睛好奇驚疑的注視,楚言硬著頭皮,視線落在腳尖,走到康熙面前,鄭重地行過禮,垂首靜靜往邊上一站。 康熙微感意外,瞟了一眼隨著她進帳,已經退到邊上垂首侍立的王順,望回她時,臉上堆滿了慈愛的笑容:“丫頭,阿格策旺日朗向朕要你。朕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你的心意如何?愿意嫁給阿格策旺日朗嗎?” 問她的意見?好像很民主哦!如果她說討厭那個人,不嫁,康熙的臉會變成什么樣?其他的人又會變什么臉?胤禩——她嘆了口氣,終歸還是讓他擔驚受怕,終歸還是讓他傷心難過。 定了定神,她款款說道:“回皇上,奴婢有幾句話,想問阿格策旺日朗。” “哦?”康熙頗覺興味:“你問吧。” “奴婢的話或有失禮不合常規之處,還求皇上恕罪!也請諸位王爺不要放在心上。” 康熙露出有趣的笑容,慷慨應允:“不論今日你言語有何不當,朕都不會追究。王爺們走出這個帳篷,就會忘掉你說過的話。” 康熙的目光威嚴地掃過一圈,諸王公心中一凜,無不唯唯稱諾。 “謝皇上恩典!多謝王爺們體諒!”楚言微微笑著,謝過皇恩,又對左右各施一禮,這才轉身面對阿格策旺日朗:“王子殿下高貴出塵,重信守義,說過的話一定是作數的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