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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老二,你贏了-《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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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淳咧嘴一笑,手掌化刀,斜向一切,快若閃電,鋒利異常:“在我大靖境內(nèi)共有世族上百,門閥過十,這些高門大族驕奢淫逸、奢侈無度,更別說倉廩富足,其所鼎倉府庫內(nèi),所掠奪攫取的金銀錢糧,不乏數(shù)以億計,堪稱貫朽栗腐、積篋盈藏,而孫兒只需將其鏟除近半,便能反哺朝廷,回血自愈。”

    他嘴角微翹:“亦或者收割一茬后,再扶持一茬起來,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孫兒就不信,他們這上百門閥世族的強(qiáng)盛速度,能快過我的砍刀。”

    老人變色,直勾勾地看著夏侯淳,氣勢漸隆,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就不怕他們掀桌子么?”

    夏侯淳目光低垂,輕笑一聲,回道:“既然我與世族必有一方倒下,那么何來那么多的虛以委蛇?何況即便我果真給他們以希望,他們便會信么?”

    老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夏侯淳,似要透過這雙清冽雙目,徹底認(rèn)清這位皇孫,怎料竟是波瀾不驚,如同古井碧潭般,深不見底,他目光掠過一絲復(fù)雜,搖頭道:“你若這么想,那你便坐不穩(wěn)那把椅子。”

    夏侯淳抬眼,在慕容煙神色怪異之下,他一臉認(rèn)真,腆著臉言道:“還請大爺爺教我。”

    老人拾起火鉗,在漸漸沉寂的火盆中搗鼓一番后,熾烈的火焰蹭蹭上來,幾乎燒到夏侯淳眉毛。

    他看著身前夏侯淳,搖頭失笑,指著他搖頭道:“你啊,其實并非真的不懂,只是想為你使計罷了。”

    “大爺爺明鑒萬里,萬事難逃您的法眼。”

    夏侯淳赧然一笑,俯身一拜地道。

    他自嘲一笑:“不瞞大爺爺,其實孫兒又何嘗不知政治即是妥協(xié)的真意,上至太宗爺爺下到父皇,都曾妥協(xié)過,記得父皇曾說過當(dāng)年太宗爺爺在面對大敵時,還曾與玄宗等諸派道門聯(lián)手對敵過,雙方雖稱不上如膠似漆,但也算互利共贏,只是后來玄宗太過下作,使些陰謀詭計將他暗害。”

    “而父皇亦是,隆威二十載,依舊循規(guī)蹈矩,一直隱忍至今。”

    他語聲一頓,目光負(fù)責(zé),輕聲道:“而且父皇即便有多反抗,在對付道門時,在朝中也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再鎮(zhèn)殺一批,以來此分化玄門道奴,可惜由于玄宗在背后站隊撐腰,諸多措施仍舊收效甚微,故而孫兒深知,我等以凡塵之力終究難敵巍巍道門。”

    老人笑意收斂,身上氣質(zhì)漸漸飄渺,目光復(fù)雜,似有欣慰,也有擔(dān)憂,他仿佛猜出了夏侯淳真正的圖謀,暗嘆一聲后,輕聲道:“所以你才甘愿引入佛門,以抗衡玄宗?難道就不怕請神容易送神難,引狼入室?”

    夏侯淳緘默不語,凝視著爐中紫紅炭火,看著它如同一簇簇赤紅勁草在凜冽寒風(fēng)中飄搖不定,即便遭遇寒冬臘月,仍舊頑強(qiáng)屹立,昂揚(yáng)向上,灼灼燃燒。

    他垂眼,漠聲道:“可孫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妖妃敗壞我大靖國祚,致使夏侯氏亡族滅國吧?最后還為了乞憐對方心生憐憫,饒自己一條小命?”

    老人語竭,不知該如何言語,其實他又何嘗不知夏侯淳是迫于無奈才與佛門聯(lián)手,但即便他不答應(yīng),別人也會答應(yīng),也就是說佛門終將會入場,這場由夏侯淳主動掀起的佛道之爭已然拉開帷幕。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這場兩大教派中讓漸漸滑向玄宗懷抱的東靖國懸崖勒馬,重新拉回夏侯氏族。

    簡而言之,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道門。

    老人緘默不語。

    屋內(nèi)炭火呲呲燃燒,老人身上暮氣深深,他忽然自嘲一笑:“我總算是明白為何不如老二了。”

    夏侯淳聞言一怔,只見老人抬眼,目光似有驚異與慨然,還有一絲釋然與嘆服,他心緒五味雜陳,緩緩言道:“我一直以為我輸在了勢單力薄,輸在沒有道門援助,也輸在了文臣武將不曾齊心協(xié)力,直到今日方才知曉。”

    他釋然一笑:“原來,我是輸在魄力上。”

    夏侯淳不知所措。

    老人目光恍惚,眺望著遠(yuǎn)方,那是太康城的方向。

    只見老人臉色負(fù)責(zé),唏噓道:“老二老二啊,為兄確實不如你,不如你啊。”

    他低垂著頭,自言自語地道:“只是可惜,你卻被道門害死了,呵,蠢貨,與虎謀皮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對道門來過河拆橋之計,這下吃虧了吧,呵,活該!”

    “讓你個狗東西搶老子皇位,結(jié)果居然比老子死得早,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說你愚蠢!呵,你也確實蠢啊,明知道他們不好惹,還跟他們來硬得,不知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么?不知道虛以委蛇么?你跟我爭皇位時的那些陰謀詭計,去哪兒了?”

    夏侯淳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正欲為自己那個未曾蒙面的祖爺爺辯解幾句,話到嘴邊卻忽然乖乖閉嘴。

    老人早已淚流滿面,涕泗橫流。

    “老頭子走得時候,還曾千叮萬囑,說我是兄長,凡事當(dāng)讓你一頭,我聽進(jìn)去了,也做到了,隨你任性妄為,任你剛愎自用,甚至連皇位都讓給你了,可結(jié)果呢,你就給咱們子孫后代留下了這個么爛攤子?還得辛苦兒孫們來收拾,你丟不丟人啊?”

    慕容煙求助地看著夏侯淳,他無聲地?fù)u頭,猶豫了片刻后,溫聲道:“父皇說過,太宗爺爺駕崩之前,曾刻意留下囑咐,說您乃是夏侯氏族的鎮(zhèn)國砥柱,大靖可以沒有他,但不能沒有您;也留下了一道遺旨,讓我們好好待您。”

    他語氣一頓,輕聲道:“另外父皇也曾提過,說前塵往事,皆已隨風(fēng)而逝,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也會遵從祖諭,善待晉王一脈。

    “他還說,希望您能放下成見,諸我夏侯氏族渡過此次危難。”

    老人眼神恍惚,喃喃自語,卻含糊不清,不知所言。

    慕容煙拉了拉夏侯淳,他頓時止住話語,無聲靜默。

    半晌,老人渾濁雙目中,滿是淚花,“老三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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