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晉陽城,內有九街十八巷。 城池設有東西南北四門,城高三丈,城外壕溝深一丈,溝外栽有柳樹。 北城甕城門洞向東,是為鳳首向東顧盼,取‘丹鳳朝陽’之意,甕城外南北兩側各有一口水井,象征鳳之雙目。 東西內門外各有一個門洞,喻示鳳凰的雙翼。 南門為鳳尾,尖端直指南方。 前燕時,宋氏國滅坐擁整個晉陽城;及至大靖立國,時任宋氏族長主動上表,愿獻出內城,以賀新朝建邦立祀。 朝廷甚慰,遂將內城賞賜于晉王,另賜東門鳳凰街于宋氏,宋氏遂止住滅國以來的頹然衰敗之勢,隱有復興之兆。 豈料,剛入主鳳凰街不到半年,閬苑王氏遷來一道分支,并暗中脅迫宋府讓出鳳凰街。 時任《燕史》編撰的宋氏族長宋翮得家人傳訊后,并未傳書信回去,更未曾申飭王氏,甚至都未曾向太宗訴苦喊冤,他瞞得嚴嚴實實。 隔天,他悄悄找上司告了三天病假,再跟兵部下的駕部司從九品主事要了兩匹劣等殘馬,便出發了。 跑了一天一夜,趕了一千多里地,慌慌張張的從太康跑回了晉陽老家,然后當著晉陽城東城區所有權貴街坊的面,畢恭畢敬的將鳳凰街所有地契交給了晉陽王氏族長。 緊接著,他又讓人將累癱的劣馬喂飽后,又連夜風塵仆仆的趕回了太康。 終于,于第三日凌晨,在跑死兩匹劣馬后,姍姍來遲的趕到了渭水河畔。 果然,他不出意外的遲到了大朝會,在挨了宮廷侍衛三板子后,又任勞任怨、屁顛兒屁顛兒的趕回去修《燕史》了,絲毫未曾喊冤。 當晚,宋翮病重,幾近垂危,修史工作面臨停滯,太宗聞訊愕然。 不到半刻鐘,皇帝便蒞臨學士府,見到了瘦骨嶙峋的宋翮,也看到了那兩匹意圖‘悄悄掩埋’的羸弱劣馬。 緊接著,宋翮被告知積勞成疾,若不及時調養,恐命不久矣。 皇帝變色,當即調來御醫全力醫治,隨即找來宮衛、鎮魔獄以及大理寺卿察查事情緣由后,方才知曉來龍去脈。 當晚,太宗震怒。 夤夜召見副相秦道元、大都督兼上柱國夏侯御、羽林軍大將軍梁冀,于太極殿按劍冷叱曰: “王氏盛矣,為之奈何?” 三人相視一眼后,齊齊俯身一拜:“宜除之!” 翌日,大朝會。 御史中丞宋霆當廷彈劾首輔王惇‘蓄積兵甲、豢養私奴、霸民私產以及貪腐瀆職’等十大罪。 太宗勃然大怒,嚴厲斥責,王惇免冠當廷認罪。 下獄死。 后經查,因此事而被砍頭的東靖朝臣,幾近上百人。 單只五品以上官員,便足足有二十余位。 至于被貶謫、流徙、申飭以及抄家滅族之人,足有上千人。 那一日,渭水河都染紅了大半。 太康王氏遂從此衰矣。 至于晉陽城這邊,王氏時任族長當晚便‘暴病而亡’,隨即王家人戰戰兢兢的將鳳凰街捐獻給了晉州刺史府。 事后,王氏府內又相繼有數人畏罪自殺。 直至宋府派人送去一封書信,此次波瀾方才漸漸平息。 旬月后,御史大夫乞骸骨,告老還鄉。 太宗下詔,擢升御史中丞宋霆為御史大夫,檢校禮部尚書,正三品大員。 至此,晉陽宋氏正式躋身大靖九大世族之列。 有心人事后統計,因此事被牽連者,多達上萬人,盡皆王氏黨羽。 他們幡然醒悟,喟嘆伴君如伴虎的同時,也深刻領會到,何為“世族晉位之路,步步血腥,尸骨累累。” ---- 鳳凰街西頭,高門大宅院無聲默立。 門前兩座猙獰雄獅蹲伏,半里長街空無一人。 躍過府門,一座雕梁畫棟內,暖爐內紫煙冉冉升起,冷風襲來,飄揚不定,宛若婀娜多姿的妙曼女子在扭動著腰肢。 爐旁有位罩著雪袍紅內杉的嫵媚女子,裊裊紫煙舞動間,她手刀抬下,驀然劈下,煙柱頓時被斬成兩截,收尾無法相顧。 輕盈腳步聲臨近,有婢女低眉順眼邁入,柔聲道:“孔姑娘,老夫人說王氏已非王氏,孔氏未有天命,請回吧。” 本姓孔的女子揭開面罩,自懷中遞上一封書信,因剛自溫軟中間取出,尚存一絲余溫,她嫣然一笑,遞上十兩紋銀,故作嬌羞地道:“實不相瞞,妾身今次拜訪貴府老夫人并非為了男人們的大事,而是存了一點私心。” 說完不待對方遲疑,孫元恢便附耳低語幾句,婢女眨巴眨巴眼睛,似有不敢置信,小眼珠中似有欣喜、自傲以及得意之色。 果然,這個千金小姐原來是傾慕少爺多年,獨自北上尋求姻緣。 這么一想,丫鬟眼神趨于柔和,世家千金的婚姻大事向來身不由己,這位來自東都的孫家小姐竟千里迢迢趕至此地,只是為了少爺一個承諾,可見其心誠與情真意切。 孫鳳薇嬌羞垂首,“求求你帶我去見見王公子吧,就看一眼,偷偷的。” 丫鬟心中有些吃味,但畢竟是少爺的‘私事’,倘若不答應,事后少爺怪罪,她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銀牙咬了咬,左右小心瞧了瞧,低聲道:“少爺住在西苑,我先去回稟完老夫人,再帶你過去,不過我警告你啊,只能看一眼。” 孫鳳薇欣喜若狂,拉著對方手臂,近乎喜極而泣地道:“謝謝,如果我和王公子成了,我一定拿你當姐妹。” 丫鬟嘴角弧度微揚,等得就是你這句話,她燦爛一笑,“那你稍等片刻。” 說完便匆匆離去了。 屏風后面,閃出一道陰鷙身影,提刀冷眼逡巡了門外,“不會引起懷疑吧?” 孫鳳薇瞥了對方一眼,眼底最深處似有厭惡之色閃逝,此人名喚宋詔,是她北上路上‘撿尸’而來,當時他饑寒交迫、生命垂危,還是她心地善良,尋思著找個奴仆代步,好心將他救下,怎料撿了個白眼狼,幾次三番意欲趁人之危。 若非得知此人乃沁州宋氏嫡子,她早就砍了,豈容對方如此冒犯,殺了他,都覺得臟了她的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