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蒼玉藻-《啞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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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醫生皺了皺眉,這珠子是他從明德大學回來之后,在衣服兜里發現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沒有丟,只是隨手放在了床邊。現在想想,夢里看到的那顆躺在錦盒里的珠子,顏色和大小都和這枚差不多。
果然夢境是現實的投影嗎?
不過,他為什么會夢到自己成了那名叫石熙的孩童?還夢到了他的父親……
醫生抿了抿唇,他以為自己過了中二期之后,就不會再夢到臆想中的雙親了,結果在內心深處,還是默默地期待著他們的存在嗎?
心情莫名其妙地發堵,一直到在醫院工作了一天,瑣事纏身,也沒有任何好轉。
直到晚上快要下班的時候才有空回到辦公室,淳戈一見他如此就取笑道:“怎么愁眉苦臉的?被葉子學妹拒絕了?我可是聽說你們兩人半夜出去約會的八卦了哦!”
“誰亂傳的八卦?”醫生一怔,繼而難得嚴肅地聲明道,“千萬別再傳了,對人家女孩子不好。”
淳戈意外地挑了挑眉,繞著醫生走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問道:“那究竟是什么事?一直板著臉可不像你了啊!”
醫生苦著臉從白大褂的兜里掏出手機,沉痛地說道:“新買的手機屏碎了……”問題是他還不知道手機屏怎么碎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節哀順變。”淳戈抹了把臉,無奈地捶了他一下,“屏碎了就去換啊!”
“換一個原廠屏要將近兩千塊呢!大淘寶上雖然便宜但不敢隨便換!”醫生懊惱道,“而且馬上要交明年的房租了,還要省著點。反正手機還能用,就先湊合著用吧。”醫生抓了抓頭發,沒說出口的是家里又多了一口人要養活。雖然養湯遠小朋友并不費錢,但總要存著點準備金,以防萬一。
涉及經濟問題,就算是再熟的朋友,也不好說什么了。淳戈只能邀請道:“晚上一起吃飯不?不過我要查完房才能下班,帶上你家的小崽子,我請你們去吃火鍋!”
“大熱天的吃什么火鍋啊……”醫生吐槽道,不過還是約了時間地點,給湯遠小朋友打了電話讓他來醫院,兩人一起等好心的長腿叔叔下班請客。
其實不止淳戈注意到醫生的心情不好,與他朝夕相處的湯遠更是察覺到了。吃過火鍋回家了之后,湯遠發現醫生少有地在書桌前寫寫畫畫外加使用計算器。好奇心極其旺盛的湯遠趁著去送水的機會瞟了兩眼,立刻就發現他在記賬,看來原因在這里。
“這筆開銷是什么啊?”湯遠指著那筆數額最大的數字,心塞塞的。師父那個不靠譜的吃貨,壓根兒就沒給他生活費就把他扔出來了。他開始嚴肅地考慮要不要去師兄的店里弄點古董販賣什么的,但二師兄好像壓根兒不在啊!
“是房租啊,該交下一年的房租了,當初簽的合同就是一年一交房租。”醫生咬著筆桿子,口齒不清地嘟囔道。雖然當時租這個房子的時候特別便宜,但房租每年都在漲,一年的房租一下子拿出來還是挺大一筆錢的。
醫生用他那個屏幕碎掉的手機當計算器算了又算,好半晌之后才發現湯遠小朋友一直沒離開,而是一臉凝重地低著頭。心思并不細膩的醫生居然也瞬間懂了,連忙解釋道:“別這樣,這不關你的事啦,就算沒有收留你,我也是要交房租的嘛!其實養你也不花很多錢的啦!”
湯遠抬起頭,認真地端詳著醫生的表情,而后者也適時地露出坦誠的笑容,渾然不知自己這樣子在別人眼中有多傻白甜。湯遠確認了半晌,終于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拍了拍醫生的肩膀,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叔,你這還沒到更年期呢,怎么就老年癡呆了?連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忘記了嗎?”
醫生瞪圓了雙眼,正想追問什么情況,就見湯遠小朋友穿著小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書柜前,拉開了一個抽屜,從里面翻出一份文件袋,又啪嗒啪嗒地跑回來,往他面前一遞。
好奇地低頭一翻,醫生的眼睛又瞪得更大了。
這是一個房證!就是他現在住的這間房子!而且還是他自己的簽名!
他什么時候買的房子?!怎么連他自己都沒印象?!
醫生整個人都“玄幻”了,把手中的房證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連里面附著的買賣合同、更名復印件、契稅發票、土地證都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怎么看怎么覺得這不是假的。可是他哪里有錢買房子呢?才工作了幾年,這座城市的房價高得讓人無法企及,就算這房子便宜一些他也絕對承受不起啊……
三
公元295年。
龍驤將軍王愷的那場宴會,對石熙的震撼很大。那次歸家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大病了一場。石崇自責不已,就再也不提帶他出門的事了,倒是經常在回家之后跟他講講白日的見聞。
王愷家里是經常辦宴會的,后來有一次比起前次還要驚心動魄。那王愷又開發了新的玩法,命舞姬勸酒,若是所勸的客人不喝酒,就是勸酒的舞姬不盡職。他王府不需要不盡職的舞姬,必斬之。被勸酒的賓客就算不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龍驤將軍的面子上喝酒。只是輪到王敦的時候,他卻說什么都不喝。勸酒的美人驚懼得面無人色,涕淚橫流,甚至一連好幾個舞姬都直接被斬殺在席間,王敦也沒有半點動容。
而王敦也終于用幾條人命,徹底讓全洛陽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這是石崇回來向石熙轉述的時候,語氣不屑的評價。
石熙年紀還小,無法體會父親說話時所暗藏的艷羨。
那名被王府驅逐的樂者在石家住了下來,平日里吹奏的笛音悠揚清遠。石熙本不喜好笛音,但每日這樣聽下來,倒也成為了習慣。
他的祖父是晉朝開國元勛石苞,祖父在過世之前,把財物分給了子孫,可偏偏他父親石崇一分一毫都沒有得到。
石熙覺得家里已經很有錢了,但自從去過那龍驤將軍王愷的府中,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別。
不過很快,他父親開始升官了。
出任南中郎將、荊州刺史,兼領南蠻校尉,加職鷹揚將軍。
石熙并不明白這么一大長串的官職所要承擔的政務有多少,但父親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即使回家,也會去其他姬妾那里,不再來他的院子了。他幾乎一個月都難見父親一兩次。
相對應的,石家開始變得富裕起來,府邸開始擴建翻新,在其他地方也起了別院,府中多了些旁人送的裝飾擺設,價值連城,飯桌上的珍饈佳肴也多了起來。
但是沒有了父親的陪伴,石熙卻覺得這些佳肴沒有以前的四菜一湯好吃。
“少爺,為何不開心?”動聽的笛音停了下來,一個悅耳的男聲從廊下傳來。
石熙放下筷子,用絲帕抹了抹嘴角,看著空蕩蕩的廳堂,竟小大人似的幽幽地嘆了口氣。因為笛音停歇,廳堂靜謐下來,竟能聽到其他院落斷斷續續傳來的笙簫聲,更顯得此處寂寥肅穆。
石熙扭過頭,看向笙簫聲傳來的方向,小臉陰郁。他知道那處院落是一個叫綠珠的舞姬,擅長舞一曲明君舞,技冠洛陽,極受父親寵愛。
“樂師,那綠珠,是你推薦而來的嗎?”石熙繃著一張小臉,一字一頓地問道。也許旁人不曾留意,他可是記得那枚被獻上來的綠珠子,他壓根兒就沒拿到手過。而之后不久,石家便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個叫綠珠的舞姬。
“回稟少爺,這是我和老爺之間的交易。”樂師的聲音依舊不徐不疾,全然沒有半點被拆穿的惱怒,“他想要無與倫比的財富,我便奉上綠珠。”
“……那你換了什么?”石熙半點都不信,這樂師八成是把他當小孩子糊弄呢。雖然他確實是小孩子,但也沒單純到這份兒上。這樂師要是有這天大的能耐,又何必當一個被人掌控生死的樂者呢?
當然是換了這一世的陪伴。
樂師沒再作聲,想必知道無論他說什么,這石家的小少爺都不會當真。
石熙并沒有因此而生氣,他本來性格就很隨和,把這段話當成了隨口的玩笑之語。他惆悵地看著已經綴滿繁星的夜空,不解地問道:“樂師,那名利二字,就那么令世人癡迷嗎?”他想不通,也想不透。不過他問這個問題也并不是想要對方的答案,旋即便自嘲地一笑道:“也許等我長大了,就會懂了。”
回答他的,是廊下一聲情緒復雜至極的嘆息聲。
四
又夢到了那個朝代。
醫生躺在床上回憶了一下,今晚的夢境中,可愛的正太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一連幾天,都夢到了同樣的朝代,同樣的主人公。
若是換了其他人,每天在夢中夢到的都是另外一個人的生活,肯定早就精神崩潰或者懷疑世界了。但醫生不知道為什么卻適應得很好,還期待夢中會夢到些什么,每晚的睡覺時間都提前了兩個多小時,作息安排特別健康。而且他發現,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他若是在醫院的值班室睡覺,就完全夢不到,只有在家睡覺的時候才可以。
這樣其實也不錯,每天晚上免費看古代連續劇。
醫生最近心情很不錯,省去了一大筆房租費用,還平白得了一套房子,然后因為手術連續成功達標,拿了醫院一筆獎金,基礎工資也大幅上漲。
他骨子里就是小市民氣質,有錢就能買更多的好吃的!
醫生覺得他最近的運氣簡直好得爆棚!這天上班的時候,路過彩票店,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買了張彩票。
不過買完他就后悔了,把希望寄托于這么渺小的概率,簡直不像是睿智的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他隨便把彩票往錢包里一放,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就當是為福利事業作貢獻了。
五
公元298年。
石熙面無表情地走在金谷園的水榭之上。
金谷園是他父親這幾年建成的別墅。說是別墅,實際上是依靠著邙山的山勢,圈了一個山谷所建的大型私家園林。其中借了天然的河溪,新挖了河渠,繞著各色的亭臺樓閣,從山間蜿蜒而下。而樓閣之中住滿了各色美人,每到開飯的時候,直接在山頂把一個個漆盒放在溪水中,任憑美人們隨意撈取。沒有被選到的漆盒會直接漂到下游,河渠下游居住的都是石家的仆役,可供他們食用。
若說當年王愷家中只有開宴時才會去中央亭臺玩一次曲水流觴,那么石家就是天天在玩。
石崇經常請文人雅士來金谷園吟詩作對,晝夜游宴,風頭立刻蓋過了王家的宴會,被稱為赫赫有名的金谷集會。據說還因此出過一本《金谷詩集》,石崇專門為之作序。而金谷園也被封為洛陽十景之一,被人們口口傳頌。
石熙的生活更加奢侈了,卻也更加不快樂了。他今年十歲,早已在一次次對父親的期冀中失望透頂。父親曾驕傲自豪地說,以前還需要帶他出去見世面,現在直接留在金谷園之中,就能見到所有想見的人。
可他卻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他長大又能做什么?繼承了巨額財產之后,像父親一樣紙醉金迷?
父親最近又在和王愷斗富,比誰家更有錢。
王家用糖水洗鍋,石家就用白蠟當柴薪燒飯。
王家用紫絲布做四十里的步障,石家便用更貴的錦繡做五十里的步障。
王愷用赤石蠟涂墻,石家就用花椒泥涂墻。
……
如此打擂臺般地一擲千金,簡直讓人瞠目結舌,當真就是有錢!任性!
可對于石熙來說,他無比厭惡這種斗富的舉動,偏偏他父親還樂此不疲,整個石家上下都眾志成城,誓要勝過王家。今日王愷親自來了金谷園,聽說是直接從宮中帶隊過來的。
“少爺,那后將軍還去求助于皇帝,真是輸不起。”給石熙帶路的小廝消息靈通,已經嘮叨了有一會兒了。后將軍是王愷現今的官職。
竟然連皇帝都驚動了?石熙稚氣未脫的臉上變得凝重起來。
小廝還以為自家少爺是擔心老爺的勝算,趕緊繼續道:“少爺別擔心,就算是皇帝摻一腳,也是沒什么用的!”
聽了這信誓旦旦的話,石熙的表情反而越發陰沉。
這是何等的自信?竟然連一國之君都不放在眼中,那么囂張?
又或者,是該痛惜這個國家已經衰敗到如此地步,斗富這樣勞民傷財的事情,皇帝不制止也就算了,居然還明目張膽地支持!
金谷園之中,有一座足有百丈高的崇綺樓,是專門修給綠珠所居。這座崇綺樓極盡奢華,只要是能想到的珠寶,在樓內都能隨處看到,由此可見綠珠極受寵。每當有賓客臨門之時,一般都會在崇綺樓下的亭臺設宴,這次也不例外。
石熙來到這里的時候,正好看到王愷在向來訪的賓客們炫耀一株兩尺高的珊瑚樹。
珊瑚樹這種寶物,一般人還真是連見都沒見過。據說只在南海的深海之中才出產,是佛家的七寶之一,代表著祥瑞富貴,是不可多得的瑞寶。而且王愷帶來的這株珊瑚樹,枝干茂盛,顏色深紅如血,高達兩尺,已是世間少見的珍稀了。
也無怪乎王愷一臉得色,招來了全洛陽的文人雅士來金谷園觀賞,務必要在眾人面前顯擺一番。
石熙一見這場面,就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就想要站在父親身邊。可是今天王愷叫來的客人實在是太多了,人人都想要湊熱鬧,石熙人小體弱,根本擠不進去,甚至因為身高不夠,連里面發生了什么都看不清。
正當他愁眉不展的時候,手腕被人攥住,拉著他往外圍走去。石熙只是微微掙扎了一下,待看清楚來人是誰后,便順從地跟著對方走到了亭臺外圍的假山之上。站在此處,倒是可以把亭臺一覽無余。可石熙還是抿了抿唇,抗議道:“我要去父親那里,趁事態還未太難收場……”
“已經來不及了……”樂師低低地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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