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九龍杯-《啞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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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醫生徹底沒語言了。
“博山爺爺,這位新來的小兄弟,有點奇怪。”一個明朗的正太音忽然插嘴,“爺爺你不是說,只有千年以上的古物才能凝成精魄,這九龍杯不過是三四百年的小東西,有古怪。”
去他的有古怪!最古怪的明明是這家店好不好!什么啞舍啊!分明這里面的古董都能說話的好不好!還三四百年的小東西!醫生壓抑著咆哮的沖動循聲看去,直覺發出聲音的應該是對面百寶閣上放著的那個青白釉瓷盤,記得館長曾說過應該是宋朝年間的古物。
宋朝的東西還是個正太音,有沒有搞錯啊?
“只要有執念,一切皆有可能。”博山爐還拽了句很流行的廣告詞。
醫生無力地為自己分辯道:“我不是九龍杯,在今天之前,我還是人來著。”他一定是做夢做糊涂了,其實醒過來就好了嘛,何必和這些有問題的古董計較。
可是他話音剛落,就發現店內的氣氛不大對,在短暫的肅靜之后,忽然響起了一陣陣竊竊私語聲。
醫生雖然聽不大清它們在說什么,可是這卻讓他毛骨悚然。在他觸目所及之處,明明店內只有老板一個人,可是感覺整個店就像是活過來一樣,人聲鼎沸,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醫生在驚悚了片刻之后,也不禁無語。他早就知道老板店里的東西價值不菲,卻沒想到居然很多古董年代都那么久遠。照那個破盤子的說法,這里能說話的都是至少上千年的古物啊!居然有這么多!
這還只是店面,還有那外人難得一進的里間……醫生忽然覺得,那破盤子說的那句“三四百年的小東西”也不算過分。
“小兄弟,你說的話可是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后,店內回歸了平靜,博山爐代表發問。
“是真的,我昨天還給你填過香……”醫生忽然覺得這個夢未免做得有些太過于詭異。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對……
“啊!就是汝在吾肚子里點的那什么勞什子廉價印度香!熏死本爐子了啊有木有!”博山爐忽然激動了起來,那煙噴得像是火山爆發。
“還好吧……正好路過香氛專賣店人家贈送的……我還特意看了一眼,也是檀香的一種啊。”醫生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他還特意詢問過老板,點的時候他也沒說不可以啊!
“汝知道老板平時都點什么香嗎?是奇楠香啊!沉香之中的頂級啊!只有皇帝才能用得起的奇楠香啊!在漢代的時候甚至傳說它有還魂的功效啊!在宋代的時候,占城奇楠香就已經是‘一片萬金’了啊!你那種廉價香也能入得了本爐的眼?真是熏死吾了!”博山爐化身為咆哮帝,一時間店內回聲繚繞,醫生被吼得暈頭轉向。
“博山兄,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咆哮帝一出,誰都受不了,玲瓏趕緊插話,“你就是那個最近總來店里的醫生?扶蘇的這一代轉世?”
“嗯,好像你說的那個人正是我。”聽到自己是某個人的轉世,這讓醫生心里不舒服了一下。不過他也不能否認什么,畢竟這些古董們陪著老板這么多年,看到聽到的絕對不少。
“這就糟了,之前送九龍杯來的那個人說了,你的身體陷入了昏迷之中。看來應該是這個杯子有問題。”玲瓏的語氣越來越凝重。
“有問題?”醫生一驚,想起之前出現在醫院里的那個古怪的人,他手里拿著的不就正好是一個杯子嗎?難道他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變成了一個杯子?
“就如同人有好壞一樣,器物也有好壞之分。”博山爐的脾氣好了一些,噴出的煙霧平緩了許多。好像在這里,他和玲瓏的輩分最高,所以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基本上沒人插嘴。“有些器物天生就是為了祈求上蒼而制造出來的,例如祭天的禮器。所以這種器物凝聚了工匠的虔誠心血,從被制造出來的那一刻就充滿了靈性,也是極易凝聚成精魄的。許多古時的志怪小說之中,都以為現身的是山野精怪,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器物精魄。還有一種器物也容易凝成精魄,它們天生就是為了咒怨而被制造出來。喏,例如陳阿嬌的那個巫蠱偶。唉……厭勝他還是想不透啊……”
博山爐之上縹緲的煙裊裊而升,在空氣中寂寞地打了個轉,顯得相當惆悵。
“提起那個不爭氣的家伙做什么?居然自閉了兩千多年還沒想開,活該他為了一個女人舍去精魄。”玲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醫生想起他們所提及的那個巫蠱偶,算起來那個偶人和博山爐與長信宮燈都是漢代的古董,共同度過了漫長的歷史歲月,肯定有著不淺的情誼。“那個巫蠱偶,不是被送到博物館了嗎?應該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吧!”
“哼!博物館?那里是我們的墳墓。誰愿意去啊?一般收著的古董都是失去精魄的真正死物,更可憐一些的,還有意識的時候就被關了起來,可真真就是活生生的坐牢。”那個正太音又嚷嚷了起來,青白釉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刺眼的白光,“聽說前兒個還弄碎了一個哥窯青釉葵瓣口盤,那可是我宋朝的兄弟啊!真可憐,就這么去了,連完好的身體都保存不下來。嚶嚶嚶嚶……”
醫生說不出話來,那件事的確鬧得沸沸揚揚,就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他都聽說過,自然唏噓不已。
“咳,言歸正傳。”博山爐見話題拐得有些遠,不由得咳嗽了兩聲,“這九龍杯是極好的和田玉雕成的玉杯,玉有趨吉避兇的功效,你既然是扶蘇轉世,想必也是自生下來就佩戴了那長命鎖吧?”
“嗯,是。”醫生不知道博山爐提起這一點做什么,他已經把那破碎成兩半的長命鎖放在秦陵地宮的棺槨里了。
“上古玉器有吸人魂魄的功效,那長命鎖曾保存了扶蘇死前殘破的魂魄,你失手打碎之后才解脫而出……”博山爐點到而止,拉長了聲音并未把話說完。
醫生一怔,反問道:“你是說,我的魂魄反而被吸收到這九龍杯里了?”
“正是,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一般在人臨死前的執念會比較強烈,附在玉器上的可能比較大。你這是生魂,身體也好好的……難道是誰做了什么手腳不成?”博山爐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說這杯子必須碎掉我才能解脫?”醫生開始煩惱了,在啞舍里,老板能失手打碎東西嗎?這根本不可能啊!
“不止這樣,上古玉器才能持久地保持魂魄,這九龍杯也不過是三四百年的玉器,我看頂多只能保你生魂七日不散而已。”一旁的玲瓏頗為惋惜地說道。
惋惜?惋惜你個頭啊!他還沒死呢好不好!
醫生開始暴躁了,七天之內要讓這杯子碎掉,還在他一動不能動的情況下,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三
被困在這個九龍杯中不能動彈已經四天四夜了,醫生從惶恐不安也已經變成了麻木不仁,因為他試過無數種方法,也不能引起老板的注意,也不能讓這個九龍杯挪動半分。
也許他命該如此,其實他早就應該死掉了不是嗎?
醫生徹底沉默了下來,聽著店里古董們的說話聲頹然不語。古董們都歷經了千年以上的時光,見慣了人的生死,所以也并未將醫生困在九龍杯的這件事看得很重。
“小兄弟,沒事,這人啊,眼睛一睜,一閉,這一生就過去了。簡單!”博山爐升著縹緲的煙霧,說著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流行句。
“你掛了也沒事,我們也該換地方搬家了。嘖,不過以后扶蘇轉世就不會夭折了,就不知道老板會不會繼續找尋下去嘍!”玲瓏跳躍著燭火,說的話直來直往,根本沒考慮到醫生的心情。
醫生也知道這些古董們不會人們之間的那些彎彎道道,被玲瓏這么不客氣地說著,他只是心頭一陣不舒服而已。他不想談自己的事情,遂轉移話題道:“老板總是搬家嗎?”
“是啊,長期在一個地方呆著,老板的容貌又不變,會引起人懷疑的好不好?”玲瓏輕哼道,“不過還是以前的日子好過,只要換個地方就不會有人再認出來。現在什么網絡發達了,就算是躲到深山里,也容易被人肉出來。”
“小隱隱于山,大隱隱于市。”博山爐輕笑,“老板現在做的就很好。”
確實,在這片商業街上,弄了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店面,倒還真不會引起旁人注意。醫生知道啞舍的客人一向少得可憐,不過他想到老板是三年前才搬到這里來的,可以推斷出最近若干年來他搬家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可見處境也是不妙。
想到這里,醫生嘆了口氣,他現在都自身難保呢,怎么又擔心起別人來了?
內間的三青鳥照例在早上八點鐘的時候飛了出來,落在了紫檀木制的架子上,喝了幾口老板清早特意為它收集的露水,吃著新鮮的竹筍。
醫生看著有些歉疚,一開始說要養著三青的是他,結果也就是一開始幾個月他還能記得給它準備吃喝,后來過完年醫院開始忙碌了之后,就顧不上它了。幸好有老板照看著。醫生緊盯著三青鳥,看著它歡快地吃著竹筍,清脆的聲音在店內回蕩著,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些饞。
他都已經好幾天不眠不休,也沒有吃喝任何東西了。雖沒有饑渴的感覺,但他做人做了二十五年,早已經習慣了不時吃點東西喝點水,這四日以來連地方都沒挪動過一下,這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三青……三青?”醫生忍不住開始呼喚三青鳥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真的在期待中看到了奇跡出現,三青鳥竟然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停止了吃東西的動作,歪著頭朝四周看了看。
醫生立刻如同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般激動,一連串地呼喊著三青鳥的名字。三青鳥也像是真聽到了什么,棄掉口中吃到一半的竹筍,展開翅膀,開始在店里面飛舞起來。
當然,隨著被翅膀舞動起來的灰塵,還有一連串古董們的大呼小叫。
“呀!這只破鳥發什么瘋啊!老板剛幫我擦完身體啊!”正太音的青白釉瓷盤氣急敗壞,“小心啊小心!別碰我!我很柔弱的啊!”
“三青你小心點,老板不是嚴令你不許亂飛嗎?當心被趕出去啊!”這種略帶關心的語氣說話的,是一旁百寶閣上的百鳥朝鳳描金漆盒。
“三青這貨聽不見我們的聲音的,新來的那個九龍杯你就別瞎嚷嚷了!”竹筒筆架上的湖州狼毫筆毫不留情地戳破醫生殘存的希望。
啞舍的店面很小,三青鳥雖然身體不算大,但翅膀張開之后外加長長的尾羽,在啞舍店內根本轉不開身。老板很快被驚動,從里間走了出來,把三青鳥喚回,帶進了內間。
醫生很失望,他還期待著三青鳥來解救他呢!要是不小心把他碰碎在地,那他就解脫了。不過他也沒料到三青鳥會弄出這么大的動靜,險些連累到店里的古董們,連連道歉。
古董們也就是叫得夸張了些,誰讓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沉悶了呢?況且他們哪個不是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洗禮,見慣了大風大浪,這點小插曲算個毛啊!所以誰都沒當回事,轉眼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醫生早就聽煩了喜歡唉聲嘆氣的越王金印嘮叨他當年的往事,聽厭了湖州狼毫筆的酸儒掉書袋,聽膩了百鳥朝鳳描金漆盒的各種女兒家心事的八卦。放過他吧……他真的不適應這樣的生活啊!
而且在給過他希望之后又無情地打破,醫生覺得他的心臟經不起這種折騰了,雖然他現在嚴格說起來,并沒有心臟這個器官。
“啊!皇上!皇上來了啊!”正百無聊賴的時候,一旁的青白釉瓷盤忽然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醫生知道這個固定的時間,應該是那個傲嬌畫師來啞舍臨摹畫卷來了,他天天來報道,幾乎風雨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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