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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越王劍-《啞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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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館長反射性地轉過身,身后只有一片黑暗。他想邁出一步,卻根本沒有任何力量,最后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全身上下,只有眼珠還能移動。他真想把眼睛都閉上,但雙眼卻違背了他的意識,睜得大大的。

    周圍玻璃展臺上的文物,在熒熒的微光之下,更像是擺放在祭臺上的供品。

    館長心里一突,從來沒有過的驚悚感覺從心底襲來。他分明遇到的是“鬼打墻”,可是為什么會在這里遇到?這里是博物館嗎?根本就像是一座墳墓。

    “嗞啦——”

    聲音從展廳的門口傳來,刺耳至極。

    此時展廳門口處的玻璃展臺像是有了感應,忽然亮了起來。然后一個接一個,亮起來,又再暗了下去。就像,真的有什么人,走了進來一般。可是館長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隨后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大理石地面上,一把青銅劍從黑暗中赫然出現,寒光刺眼。

    館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緊緊地盯著這把劍。它就像是被人握著一般,憑空立在那里,劍尖拖到了地上,不緊不慢地朝他而來。而在那單薄鋒利的劍身上,不斷地有鮮血流淌下來,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條深紅色的血跡。

    館長的腦海里突然響起那個年輕學生的話:“老板賣給我這東西時,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不能讓它沾上人血。”

    突然間劍身寒光大盛,館長只覺得一股罡氣撲面而來,把他壓得幾乎要跪坐在地,同時四周傳來一聲脆響。

    館長臉色大變,他當然知道這個聲音意味著什么。

    ——這是玻璃罩碎裂的聲音。

    博物館的玻璃選用的是最先進的材料,連子彈都可能不會擊穿,此時卻像是同時遭到什么重物的擊打,瞬間全部碎裂。但由于良好的韌性,所有玻璃罩都變成了雪花磨砂狀,并沒有跌落。可由于碎成這樣,卻更讓人看不清楚玻璃罩內部的情況。

    館長先是無措地看著四周變得白茫茫的玻璃罩,繼而大驚失色。連高強化玻璃都變成了這樣,那里面的瓷器呢?

    館長咬著牙,費力地舉起手,朝身旁元青花瓷罐的玻璃罩碰去。

    就像一個幻象被打破一般,玻璃罩在館長指尖下瞬間崩裂,千萬個碎片叫囂著歡跳著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一陣極其美妙的撞擊聲。

    在這曲歌頌自由的樂章中,元青花瓷罐潔白圓潤的身軀,靜靜地重新暴露在空氣中。

    館長倒抽一口涼氣,隨即安心地長舒一口氣。盡管玻璃罩碎得慘烈,但里面的元青花瓷罐卻分毫未損。

    他看著元青花瓷罐在燈光照射下散發著誘人的光芒,忍不住伸手觸碰過去。當再一次感受到指尖那熟悉的觸感,館長忍不住忘卻了身處何境,竟笑著閉上了眼睛。

    “嗞啦——”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館長猛然間睜開雙眼,竟發現自己的手摸著的并不是元青花瓷罐,而是越王劍的劍柄!

    館長恍惚了一下,隨即感到自己的身體輕了許多,整個人竟飄了起來。

    他愕然地朝下看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仍好好地站在那里。旁邊就是元青花瓷罐,而面前就是那柄詭異的越王劍。

    難道是靈魂出竅?

    自己在做什么?館長發覺他已經沒有力量去控制自己的身體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渾渾噩噩地想著,混亂的大腦已經無法再思考什么,因為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體拿起那把越王劍,掉轉劍身,竟一刻都不停留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動作很慢,但卻非常堅定。

    這一切其實是館長在高處看到的,那種不現實感,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居然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顧一切地想要重新沖進自己的身體,努力了數次之后,左手傷口的刺痛感首先回來了,讓他心下一喜,竟然成功了。

    可是他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泛著寒光的利刃!而他的右手還未完全歸他控制,眼看著,這鋒利的劍刃就要劃破他的喉嚨——

    就在館長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從黑暗中伸出一只修長潔白的手,輕巧地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越王劍薄薄的劍身。

    五

    館長終于在這時奪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滿身大汗地跌坐在地,不停地喘著粗氣。

    “我就知道,出了問題。”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淡淡地從黑暗中傳出。

    館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他手中的越王劍被來人奪了過去,但他卻沒有半分想要再拿回來的念頭。

    笑話,自己殺死自己的經歷,他可不想要有第二次。

    館長平緩了一下呼吸,這才抬頭朝來人看去。雖然想要謝謝對方的救命之恩,但更多的是想問他究竟怎么走進夜晚已經封閉的博物館。可是他這一抬頭,卻生生地愣住了。

    來人正低著頭捧著劍仔仔細細地看著,在展廳內陰暗微弱的燈光下,館長只能看清楚對方半邊臉。

    “你……是你……你……不是在埃及嗎?”館長結結巴巴地問道,他一開口,才發現他的嗓子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

    來人微掀眼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更加仔細地看著手中的越王劍,像是極其不放心這把劍有何損傷一般。

    館長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這才發現站在他面前手持越王劍的男子,出奇的年輕,根本不可能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原來還是啞舍的那個老板。

    館長松了口氣,想重新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因為嚇得腿軟,一時還沒有力氣站起來。館長也沒出聲求助,他不想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示弱。

    坐著就坐著吧,也可以多休息一下。這次雖然異常兇險,但他已經和古董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有些事情,是連科學也解釋不了的,他也不求這輩子能都弄明白。所以當對方沉默之后,他也知趣地沒有追問。見老板沒有說話的意思,館長索性盤膝而坐,打算閉目養神。他最近和一個道士學了幾招養氣的功法,本意是年紀大了想要修身養性,沒想到最先用上的居然是壓驚。

    “這把越王劍,本是勾踐防身之用。”館長剛閉上眼睛,突然聽到這年輕的老板兀自開口說道。

    館長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話,詫異地睜開眼睛,抬頭朝他看去。只見年輕的老板正擺弄著那把詭異的越王劍,來回翻看著。劍鋒偶爾反射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更增添了肅殺之氣。

    “其實越王防身的利劍,本就沒有多少機會能用到。”老板抬眼朝館長看去,他的眼神本來十分冰冷,但是在瞄到身旁的那個元青花瓷罐時,多年前的回憶涌上心頭,目光不由得轉為柔和。

    館長點了點頭,在春秋戰國時期,王侯的劍某種程度上,更多的是象征意義。例如象征著霸權,號令天下;或者象征著身份,賞賜屬下。若一個王侯身上防身的利劍需要派上用場,那不是他的護衛保護不周,便是……

    “難道這把劍,是越王自刎時候用的?”館長忍不住接話道。結合剛剛那種差點橫劍自刎的情況,讓他不得不這么想。不過他立刻又搖了搖頭道:“不對,勾踐不是自殺死的。”

    老板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勾踐當然不是,但文種是。”

    館長一愣,腦袋里的資料立刻就往外蹦。

    文種,春秋末期著名的謀略家。越王勾踐的謀臣,和范蠡一起為勾踐最終打敗吳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勞。滅吳后,自覺功高,范蠡曾遣人致書文種,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啄,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文種未能聽從,不久果被勾踐賜劍自殺。

    賜劍自殺……賜劍自殺!館長脫口道:“難不成,這就是當年的那把劍?”

    老板高深莫測地瞇起了眼睛,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你也說過,每個古董都有自己的生命,這點沒錯。其實我并不是手握著這些古董不放,只是啞舍里的這些古董,它們個個都是有靈魂的。”

    館長扶著墻站了起來,默默地聽著。

    “你不也說過,古董都是有生命的嗎?”老板揚高了眉,略略提高了音調。

    館長苦笑,他說這話的時候,可并沒想過這東西真能有生命啊!

    老板淡淡道:“當然,我知道我們兩個說的意思根本不同,古董雖然只是器物,但是存在了成百上千年,每件東西,都凝聚著工匠的心血,使用者的感情。它們有的雖然沒有思想,但很多都已經有了執念或者愿望,就像這把越王劍。它的愿望,就是守護每一世的主人。凡是被它刺傷的人,必定會慘死。某種程度來說,這算是個詛咒吧。”

    館長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難道,那個年輕的學生,就是越王劍這一世的主人嗎?但是他又是怎么認出來的?憑什么確認的?

    老板知道館長的疑問,但他卻覺得沒有必要解釋那么多。他話鋒一轉,道:“我也知道對于沒有思想的古董來說,博物館大抵是它們最終的歸宿,但是沒有完成執念或者愿望的古董,簡簡單單地放在博物館內,會非常的危險。誰也不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尤其是兩件相沖的器物擺在不合適的方位時,更會如此。記住,有些東西不僅僅需要玻璃罩的保護,更需要雙手的呵護。所以,這把劍,我拿回去了。”

    館長垂頭喪氣,不管老板說的是真是假,他知道,經過今天晚上這件事,他以后想要從啞舍弄點東西出來,都要深思再深思了。

    老板輕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多說什么。他店里的古董,都是這類帶有執念的古董。例如那面漢朝的古鏡,就是為了讓主人能和心愛的女子相見,默默地在盒子里躺了兩千年。雖然最終碎去,但還是讓有情人相識相見,完成了心愿。至于那條香妃的手鏈,直到現在還沒有完成它的愿望。而那根燃燒了數百年的香燭,如今仍悄悄地流著燭淚……

    當然,當這些古董們,完成它們的愿望時,若還保留著它們完整的形態,他自然會捐贈給博物館。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已經匿名捐贈過很多件了。

    只是這些,老板自認為不需要向誰解釋,他從來都是率性而為,今晚和這人說了這么多話,也是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

    館長見老板轉身就要走,忽然間感到不安,急忙問道:“這把劍你拿走可以,但以后呢?以后這把劍還會不會……”他想問還會不會來取他的性命,但這話實在是太過荒唐,饒是館長活了這么多年見過這么多世面,仍是沒能厚著臉皮問出口。

    在他遲疑之間,老板已經轉身打算離去,后背衣服上盤踞的紅龍忽然出現在館長的視線內,晃得他一怔。

    多年前的那人,身上也有著這一條深紅色的龍。

    館長的腦袋嗡的一聲,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起他那日推開啞舍門時,那人好像笑著說了一句話。

    到底說了什么?他怎么想不起來了?

    紅龍漸漸地朝黑暗中隱去,張牙舞爪,就像是活的一般。此時,黑暗中傳來了一聲輕笑:“放心,這把越王劍,是有劍鞘的。”

    館長自然不知如果這把越王劍重新回到劍鞘內,將會又有幾百年沉睡的日子。

    他只知道,他想起來了。

    那天,在他推開沉重的雕花門之后,那人愣了片刻之后,笑著對他說的那句話,是“好久不見”……

    館長在黑暗中站了許久許久,終于有力氣挪動自己的身體,找到了在角落里的拐杖。

    等他再次抬起頭時,卻發現展廳內沒有碎掉的玻璃罩,沒有元青花瓷罐玻璃罩上的血手印,也沒有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跡,甚至連鑒定室的保險柜內,那個裝著越王劍的錦匣都沒有了。

    館長還不死心,走進監控室,卻見值班的保安一反常態地昏睡不醒。他也不急著把他們叫醒,單獨把今夜的監控錄像調了出來,卻發現根本沒有他經歷的事情錄下來。

    沒有血手印,沒有越王劍,更沒有憑空出現的老板。

    在整個沒有聲音的畫面上,只有他一個人瘋瘋癲癲地演著默劇。

    可是館長卻知道,這一切都是真正發生了的。

    因為他的左手,那沒有處理過的傷口,仍然在緩緩向外滲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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