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靈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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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師坐在昏黃的臺燈下,雙手交握抵住下頜,用凝重的表情盯著躺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深度催眠對任何患者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治療方法,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或者后遺癥。
但梵伽羅十分堅持,并且再三表示后果自負,并簽下了免責書,催眠師這才勉強同意。他也是頭一次遇見病情如此嚴重的患者,據(jù)青年所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具瘦弱的身體中到底隱藏了多少個副人格,三十、四十,甚至更多。
按理來說,主人格的力量往往是最強大的,但是要一夜之間吞噬掉那么多副人格,卻也絕非易事。催眠師除了催眠、引導(dǎo)和喚醒,不能幫助患者更多,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靜靜等待了兩個多小時,發(fā)現(xiàn)患者的面容一直很安詳,催眠師不禁暗松了一口氣。他早應(yīng)該想到的,患者的性格和手段如此狠戾,那些副人格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催眠師換了一個更為輕松的坐姿,然后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今天的一切,就在他落筆的一瞬間,躺在沙發(fā)上的青年開始劇烈掙扎,四肢卻仿佛被無形的繩索綁住,只能在固定的幾個角度內(nèi)摳撓、抽搐。他原本平靜的臉龐此時已完全扭曲,顯出惡鬼般的猙獰之態(tài),隨即又變成深深的恐懼和驚惶。
催眠師嚇了一跳,然后立刻跑上去安撫并引導(dǎo)青年醒來。但事先定好的幾個暗示都沒有發(fā)揮作用,青年依舊沉浸在深度睡眠中,劇烈掙扎卻又無力逃脫。僅憑他扭曲的五官和破碎的呻吟,催眠師就能猜到他在夢中經(jīng)歷了什么。如不是滅頂?shù)目謶趾徒^望,這個素來狂傲的青年不會展露出待宰羔羊般狼狽的姿態(tài)。
催眠師不斷嘗試著喚醒青年,卻都毫無成效,當青年忽然抬高脖子,弓起脊背,發(fā)出尖銳的嘶吼時,催眠師以為他會死。然而下一秒,他卻猛地倒回沙發(fā),再度安詳?shù)厮诉^去,仿佛之前的掙扎、抽搐、嘶吼,都未曾發(fā)生過。
催眠師驚魂未定地看了青年好一會兒,確定對方還有呼吸,并未在夢境中死亡,這才摘掉眼鏡,抹去冷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嗬!你,你什么時候醒的?”正準備把眼鏡架回鼻梁的催眠師猛然對上一雙純黑的、毫無雜質(zhì)、毫無感情的眼睛,不免嚇了一跳。
“剛醒。”青年打量催眠師一眼,又舔了舔不知何時竟變得殷紅似血的唇瓣,用飽足而又慵懶的嗓音說道:“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余下的診費我會讓助理打給你。”
催眠師敏銳地察覺到了青年的變化,他的瞳色太過純粹深邃,與原本的梵伽羅那琥珀色的瞳孔差異極大。而且,青年的嗓音也變了,像是蒸餾過后的泉水,清冽婉轉(zhuǎn),叫人耳膜都忍不住跟著發(fā)顫。
青年一邊說話一邊閉上眼,再次睡了過去,神態(tài)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恬淡。催眠師卻盯著他俊美的臉,頭腦徹底陷入混亂。他敢肯定,眼前這人絕不是催眠之前的梵伽羅,他說話的語氣太平和,蘊藏在眉眼間的情緒太溫柔,就連臉部線條也因為這份平和溫柔而軟化下來,呈現(xiàn)出更為俊美的面貌。他與之前完全不同了,像換了一個人!
也就是說,梵伽羅失敗了,他的身體被某個副人格占了去!催眠師很快意識到這一點,卻什么都不敢說也什么都不敢做。主人格是梵伽羅,副人格也是梵伽羅,誰勝誰敗似乎都不關(guān)旁人的事,那只是他們的內(nèi)部斗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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