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葛胖小曹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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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庚一愣,沒想到他突然出面,這可不是安排好的。
沈易偷偷看了顧昀一眼,顧昀趁低頭沖他飛了個眼色,實在是怎么看怎么沒正經,沈易牙疼似的別開臉,感覺話本里的奸/夫多半也就是這幅嘴臉了。
這話任是誰說都顯得又狂妄又不靠譜,單單從顧昀嘴里冒出來無比斬釘截鐵。
而后顧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個現成的借口道:“江南之地總歸是要收回來的,臣正好要探一探前線情況,這兩天本想上折子請旨來著,巧了,順路送雁王殿下過去,保證把人給您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安定侯一出面,誰也不用爭了。
李豐隔日就下旨,以雁王為正欽差,督察院右副督察使徐令為副手,徹查江北疫情瞞報一案,安定侯沿途護送,順帶了靈樞院一人葛晨隨行,探查江南西洋軍的戰備。
從朝會上下來,方欽心里其實是氣急敗壞的,只是城府太深,人前不便于表露出來,只好自己坐在馬車上面色陰郁,他文采斐然,曾為先帝盛贊,手腕卓絕,能以非長子之身挑起方家這根名門望族的大梁,在朝中左右逢源,自接任戶部以來政績卓著,就是軍機處那渾身刺的雁王爺見了他也和顏悅色,人前人后多有贊譽……整日里卻要與呂常等小人為伍。
人言“君子不黨”,可人又言“權勢”二字一詞,密不可分,無權便沒有勢,無勢又哪來的權?
自圣人門下登天子堂前,自然與那些靠著家世捐官混日子的酒囊飯袋不同,哪個不想建功立業,留一段佳話?倘若他不姓方,非投入雁王麾下,好好將這烏煙瘴氣的破爛朝堂整飭個干凈。
可惜人是不能選擇自己出身的,頭三十年錦衣玉食,為家族所庇護,要什么有什么,后三十年就必定得為這個家族鞠躬盡瘁,囚困到死——
突然,馬車驟然停下,外面的家人低聲道:“老爺,呂大人攔車,說有幾句話想同您說。”
方欽臉色冷了冷,恨不能姓呂的趕緊去死,面無表情地僵坐片刻,方尚書將臉色調回和顏悅色的模樣,掀開車簾半真半假地斥道:“狗奴才,懂不懂事,還不請上來,報什么?”
家里下人給主人背鍋背習慣了,誠惶誠恐裝得可圈可點,將一腦門官司的呂常請上車駕,往呂侍郎府上走去。
呂常一身冷汗黏在身上,進門倒頭便拜:“方尚書救我一命!”
方欽心里冷笑,面上卻大驚失色地將他扶起來,裝傻充愣道:“延年兄這是干什么?”
呂常當然也知道姓方的裝蒜,然而事到臨頭,找個救星只能緊緊抓住,不便計較態度,忙細細致致地將自家姐夫,如今的兩江總督楊榮桂膽大包天瞞報江北疫情,清洗地方勢力,將膽敢吃里扒外不服管的一干“異己”全部下獄,又派人封鎖驛站,把進京告御狀的秀才十八人暗殺在半路上,偽造成流民匪徒見財起意等事都交代了,聽得方欽心肝肺亂顫,大大地長了一回見識。
呂常哭訴道:“方尚書,下官隱瞞不報,并非是為自家親戚,是為了咱們的大計啊,您想,皇上病急亂投醫,連烽火票這種有傷祖宗顏面的東西都發出來了,倘若知道江北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再加上軍機處煽風點火,弄不好真會應了那群賤商的意思,讓他們弄什么工廠啊!”
方欽看著呂侍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德行,心里好生膩歪,心想:“放屁!”
面上卻只是憂心忡忡地嘆到:“你糊涂啊延年,還記得當年靈樞院的張奉函發瘋要皇上開禁民間紫流金,被雁親王將折子打回去的事了嗎?雁親王總跟那群酸儒混在一起你就忘了他姓什么了嗎?他姓李啊,李家人再怎么樣能允許一群民間商人倒賣紫流金嗎?雁王根本沒想拿那些商人做什么文章,他分明就是知道了令姐夫所作所為,以此為引,聲東擊西,趁機發作我們。”
呂侍郎無言以對,只好嗷嗷哭,本就沒什么顏色可言,這么一來看著簡直是面目可憎,不顧方欽阻攔,又跪下來,磕頭如搗蒜地一迭聲道:“大人救命。”
方欽不想救命,就想讓他早點去死,便推脫道:“雁王身邊有那顧侯爺,安定侯一句話能把江北鐘將軍的前線駐軍都調過來,收拾不了幾個府衙嗎?延年,不是我見死不救,我也是鞭長莫及啊!”
說完,仿佛悲從中來,跟著以袖掩面,愁云慘淡地抽噎起來:“想當年楊公與我同科登科,有同窗之誼,一起踏青游湖好不快活,如今各自兩地為官,他遭了難,我不想救嗎?”
呂常:“……”
來求人救命,反而把人弄哭了,也真算奇了,方欽不愧是心黑手狠的方家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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