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殘次品林靜恒陸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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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星系。
啟明星的銀河城正值濕季與干季過渡,氣溫驟降,天空卻澄澈了起來,土壤中豐沛的水汽沒來得及散凈,靠近城市綠化帶的時候,能聞見浮在泥土上落花香。
那是一種懶洋洋的味道,開了一季,膩了、愛答不理了,懶得再香成那種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這會人們都在抱著個人終端刷新聞,大量信息在城市上空來回涌動。私家車排隊上軌道的時候、餐廳里等機器人端咖啡的時候,隨時能跟周圍的人聊起玫瑰之心那場大戰(zhàn)和臨時來到第八星系休整的客人們,持有什么看法的都有。
對時政的討論熱度過高,多少有點人心惶惶的感覺。
但惶惶歸惶惶,吃飽喝足聊過癮,還是該工作的去工作、該上學的還是上學。在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看來,反而有種特殊的歲月靜好。
天然蟲洞區(qū)和人類聯(lián)軍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那一邊打得星辰無光,這一邊,半片灰都沒有飄到銀河城整潔的街道上。
陸必行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向窗外看了一眼,覺得天光太亮,于是又重新掩上了,把手里端的咖啡放在床頭的小柜上。
湛盧雖然在戰(zhàn)場上頻繁掉鏈子,但在家政服務方面絕對是個勞模,煮咖啡的本領(lǐng)更是登峰造極,陸必行以前不怎么愛喝這個,林靜恒回來以后,每天都因為他在自己家餐廳聞見這股經(jīng)久不散的香味,陸必行愣是被勾引得改了食譜。
咖啡杯里的蒸汽朝床上飄過去,陸必行伸手扇了扇,好讓香味彌漫得更快,期待氣味能把床上那位喚醒。
可惜那位先生不饞,無動于衷。
林靜恒在指揮艦上突然暈過去,差點把剛接過駕駛權(quán)限的衛(wèi)兵嚇掉線。
醫(yī)療艙緊急診斷,認為他的身體沒有病變,只是過度疲憊導致的。誘因主要還是舒緩劑一號,這種新的舒緩劑跟過去聯(lián)盟用的那種不一樣,林靜恒以前沒接觸過,一照面就“自來熟”地當老朋友一樣濫用,難以適應新藥的身體反應比較大,也算正常。
林靜恒的一只手垂在被子外,個人終端一直亮著,連著家用醫(yī)療艙,上面實時顯示他的各項指標。個人終端上記錄,光是他回到家以后,昏睡時間就已經(jīng)超過二十個小時了,還是沒有要醒的意思。
枕邊攤開著林格爾那本手書的筆記本,厚厚一本,是陸必行清早打開的,才看了五分之一。
遺傳有其神奇之處,在一些細節(jié)上,林格爾的筆跡居然和林靜恒有些像,字里行間看得出是個穩(wěn)重又不失溫情的人,文字冷靜但不冷峻,中間有幾頁甚至很詳細地描述了他求婚前的忐忑,里面有這家人一脈相承的悶騷氣質(zhì),讓人看完會心一笑。
陸必行在床邊坐下,收起筆記本,摩挲著林靜恒的臉端詳片刻。
光線昏暗的地方,他臉上的線條更明顯了些,鼻梁與下頜線十分陡峭,嘴角尖銳,眉心雖然沒有皺起,卻也不是完全放松的,有一種不明顯的緊繃感。
陸必行嘆了口氣,彎下腰在他眉心上吻了一下:“算了,難得多休息一會,你愿意睡就睡吧。”
有一部非常古老的電影里說:“世界是虛無的,我們活在彼此的心中。”(注)
所以在人的精神世界里,每一個對他來說刻骨銘心的人,都像是一處容身之所。
有些溫暖些,有些陰森些。
林靜姝就像窮孩子住的破棚子,四面漏風,不溫馨,也不美好,但他也曾在其中感覺過沃托精制的風、伴著人為控制的雨聲入眠,里面裝著他的來路,他的童年,沒了,他就回不去了。
陸必行的掌心從他臉上滑下來,執(zhí)起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胡思亂想:“幸好還有我這里收留你……可我要是對你不好可怎么辦?”
這莫名其妙的念頭剛一起,陸必行自己的心先揪了起來。好像陷在床褥間的這位不是堂堂白銀十衛(wèi)統(tǒng)帥,而是個會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的角色,誰都能欺負他,誰都能傷害他。
陸必行自編自導,在腦子里編排了一出毫無現(xiàn)實依據(jù)的小劇場,把自己編排成了一個對他不好的反派,還沒來得及細想怎么個“不好”法,“陸導”已經(jīng)把自己心疼壞了,肋骨都酸脹起來。
這時,林靜恒被壓在他胸口上的手指輕輕地蜷了一下。
湛盧香味逼人的咖啡沒有成功喚醒他,但陸導沒事找事自行傷懷的心跳可能有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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