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十州山下,嚴爭鳴內府真元第一次反噬的時候，真不想活了。

    一個人要肉體痛苦到極致，起碼能暈過去,嚴爭鳴自己雖能痛快地暈過去,元神卻一直醒著，和暴虐的劍氣一起被困在搖搖欲墜的內府之中，既不能反抗，也不能逃跑——內府中不但真元一片紊亂,有一條困龍鎖撞出來的含著煞氣的裂口，全靠那傷人傷己的劍氣堵著。

    只好苦中作樂地沾沾自喜地想道：“看不出我挺厲害的。”

    后下一刻,結結實實地挨了自己挺厲害的一劍。

    劍修的元神與劍氣能合而為一,自同出本源，在自己反噬的內府里,哪怕被扎成篩子也死不了。

    比較要命的，混亂的內府中不但有劍氣，有時而起伏的黑煙,正那遭瘟的心魔。

    此刀槍不侵,無孔不入，時而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一旦逮著的元神，就要上前狠狠蹂躪一番。

    將拖進幻境,諄諄誘導，讓一時心想事成,給好一番搔到癢處的撩撥,等剛要小心翼翼地沉溺下去，那幻境立刻風云突變，有時幻出師父,有時面如冰霜的程潛，有時干脆自己，統一的神情與動作，指著的鼻子喝罵一聲：“畜生，無恥！”

    這一分神，不免又要挨自己一劍，身與心一同痛苦不堪。這過程周而復始，沒完沒了。

    嚴爭鳴痛苦地被自己劍氣穿透，面前程潛的幻影向著橫眉冷對，那個什么滋味？

    剛開始，嚴爭鳴心想：“活什么勁？自爆內府算了，一了百了，反正我個無恥的畜生。”

    隨即，又每次都能艱難地清醒過來，想起以的修為，一旦自爆內府，周身二十丈以內的人都非死即傷，只好忍了。

    對著面前程潛的幻影苦道：“你啊……就算有一天要害死我，我大概也只能自己躺下了。”

    心魔聽了，感覺該形象似乎沒有達到既定用途，十分機靈地搖身一變，變成了嚴爭鳴自己的臉。

    嚴爭鳴立刻變臉，嫌棄的將臉扭到一邊：“你就算了，自己上一邊死去吧。”

    久而久之，被虐習慣了，心里反而升起了求生意志，心道：“我要真死了，門派怎么辦？師弟怎么辦？讓小潛也感受一回我這一百年的痛苦么？”

    最后的念頭一冒出來，嚴爭鳴忍不住躍躍欲試地幻想起來——要就這么隕落在這里，程潛會因為傷心欲絕而永遠記住么？雖確實很痛苦，但一想起程潛以后無論修煉、飛升，都甩不脫的影子，嚴爭鳴居有點呲牙咧嘴的小激動。

    不過激動不了多長時間，因為心魔會時而跳出來提醒個無恥的畜生。

    又過了一陣子，嚴爭鳴發元神能聽見外面的聲音了。

    知道這并不個好兆頭，元神越虛弱，越會被身體同，也因此會接管身體的一分六感，聽見聲音，代表的元神快撐不下去了，而盡管這，第一次聽見真正的程潛的聲音時，激動差點被劍氣從天靈蓋穿到腳心。

    雖可惜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程潛不怎么說話——哪怕一直都在。

    最啰嗦的水坑，嚴爭鳴第一回知道原來小師妹有對著什么“東西”自言自語的毛病——她每次都以“大師兄，雖我知道你聽不見”作為開頭，后喋喋不休至少一炷香的時間。

    從她嘴里，嚴爭鳴知道自己回到了扶搖山莊，也知道程潛居將帶到了小竹林，一直不眠不休地貼身照顧，乃至外面的局勢和動蕩，嚴爭鳴都通過她事無巨細的描述知道了個詳細……相比之下，李筠就無趣多了，只會對著唉聲嘆氣，偶爾抱怨幾句。

    只有偶爾唐軫來看的時候，嚴爭鳴才能如饑似渴地聽見朝思暮想的人開口說上幾句話。

    結果就聽見了很關鍵的一段。

    姓唐的說要給準備后事的那幾句，嚴爭鳴全成了耳旁風，嗡嗡響的腦子里來回暈眩，終只剩下了“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這一句。

    僅這一句話，一直在周身縈繞不去的心魔紛紛褪去，仿佛被的癡呆似的傻嚇飛了，四下翻騰的黑氣頃刻間受到了神秘的重創，可憐巴巴地黯淡了不少。

    “我的出息呢？”神魂顛倒地想道。

    可惜反噬的劍氣不受影響，一劍將那我忘的元神給釘在了原處，嚴爭鳴的元神虛弱地趴在越發動蕩的內府中，輕輕嘆了口氣，茍延殘喘的想道：“沒白疼，唉……我可以瞑目了。”

    就連自己也沒留神，內府中困龍鎖撞出來的裂痕竟緩緩地愈合了一。

    扶搖山莊小竹林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