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抱著衣服離開后，李星星皺眉看著李秀紅，露出極不贊同的表情。

    “娘，為什么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他們呀？一想到陌生人借我的衣服穿過再還回來讓我繼續穿，我渾身都感覺不舒服。”

    她捐過淘汰掉的舊衣服給山區，但那些是有去無回，不會再穿了。

    李秀紅笑笑，柔聲道：“那件棉襖已經很舊了，我本來打算拆了把棉花彈一彈棉做褥子的，借就借了。至于褂子，拿回來洗洗曬曬，咱們鄉下人，沒那么些講究。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大舅做大隊長，咱們得和大家融于一體。”

    最重要的是，她怕翠花借不到衣服后出門說閑話，說李星星的不好。

    雖然不像榮嬸子那么碎嘴，但翠花的性格更狹窄，手腳也不干凈，就是嘴巧，她給李星星帶路找到自家只是碰巧遇到，并不代表她是個厚道人。

    事后，李婆子特地登門送了一棵白菜作為謝禮。

    別覺得白菜禮輕，要是沒送那一棵大白菜，保準滿村人都能聽到她說自己幫李星星找到親娘、結果老李家卻沒有半點兒表示的事情。

    李秀紅早就看透這位隔房的堂嫂了。

    李星星不知翠花的底細，但她承認自己不是那么大公無私的人。

    她當然知道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道理，但得就事論事，有的可以做，有的卻不行，譬如把衣服借出去再回收穿上身，她真的做不到！

    很快到了臘月二十，沒聽到半點辦喜事的聲音。

    李星星來到這個時代見到的第一場婚禮沒有酒席，沒有鼓樂，沒有喜氣，連小孩子都不去圍觀，反倒是岔路口一片空地上聚在一起曬太陽說閑話的人群更顯熱鬧。

    今兒的太陽特別燦爛，她也出來了。

    陽光曬在身上，渾身暖洋洋，而且補鈣哦！

    唯一的煩惱就是大家老愛纏著她問東問西，問各種城里事。

    李星星正想找理由回家，突然發現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身穿李秀紅的舊棉襖和暗紅褂子，被李三蛋領著從遠處走來，空著手，腳上踩著一雙草編的木屐。

    冰雪消融，早已與土地融為一體化作淤泥，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極為不便。

    這個女孩子很瘦，個頭不高，干干瘦瘦，皮膚又黑又黃，十分粗糙，手和臉甚至生了凍瘡，焦黃的頭發稀稀疏疏，扎了兩根細細的羊角辮，顯得棉襖和暗紅褂子空空蕩蕩，宛如披了麻袋，一雙眼睛倒是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三蛋，你把媳婦帶回來了？”有人問道。

    李三蛋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抹憨笑：“是啊，俺娶媳婦了。”

    帶著媳婦認了一遍人，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后把媳婦直接帶進家門，留下一地談資。

    “翠花打得一手好算盤，一分錢沒花，只一籃子紅薯就換回一個兒媳婦！”

    “沒辦法，兒媳婦娘家斷頓了，那紅薯是救命的！”

    “嫁進咱們村，等于有了活路，好些外村的女孩子都愿意嫁進來。咱們村沒米沒面，可紅薯管夠！”大李子村全是山地，盛產紅薯，紅薯耐旱，產量高，填飽肚子不成問題。

    立刻有人接口道：“多虧了大隊長，春天沒聽上面叫咱們多種麥子和稻谷的屁話，反而鼓勵大家種紅薯種玉米。要是種麥種稻，現在早餓得四處逃荒了。山后的紅星大隊，春天種稻，收成不好，秋天種小麥，碰上干旱，救濟糧又輪不上他們，整個村莊都空了。”

    “是啊，多虧了大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