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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默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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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時,燕城某個流浪動物救助組織在費渡公司附近的小公園里設(shè)了個點,安了一些過冬避寒的簡易貓屋,小公園被一圈寫字樓和商業(yè)廣場包圍,平時熙攘來往的都是都市白領(lǐng),難得見有動物來,一窩蜂地都來投喂,漸漸形成了一個野貓的自然村。

    這天,費渡清早出門,稍微繞了個遠(yuǎn),他把車停好以后,拎著幾個貓罐頭來到了野貓村。

    貓罐頭本來是駱一鍋的,頭天晚上,駱聞舟跟駱一鍋你來我往地大吵了一架,究竟因為什么,費渡被駱聞舟四肢并用地纏了一宿也沒打聽明白,只能通過駱聞舟的另類泄憤行動來判斷,這場人貓大戰(zhàn)中,貓可能是略占上風(fēng)——

    作者有話要說:

    駱聞舟把所有貓罐頭打包清理出了柜門,并且聲稱,寧可留著自己吃,也不便宜駱一鍋這個小崽子。

    駱聞舟這個同志,平時在外面看著人五人六的,在家一旦幼稚起來就六親不認(rèn)。為了不讓駱聞舟言出必行地把貓罐頭端上自己的餐桌,費渡只好親自替他處理,一大早來到野貓村送溫暖。

    野貓村里住的都是顛沛流離的“浪子”,平時都靠才藝討飯吃,不像駱一鍋那么張揚(yáng)跋扈,聞到香味,貓屋里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幾顆腦袋,等一只領(lǐng)頭的灰色大貓偵查完畢,率先嘗了,其他的貓才爭先恐后地跟著出來吃。

    這時,費渡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個損壞的破貓屋,塌了半邊,只有個搖搖欲墜的頂,一只丑得出奇的白貓從“危房”里探出頭來,動作有些畏縮,它瞎了一只眼,雙耳也不對稱,半張臉上有一道不規(guī)則的傷疤,連毛也不長,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流浪狗或者其他貓傷的,野外的環(huán)境并不那么友好。

    大白貓露出一個腦袋,僅剩的眼睛是淺藍(lán)色的,對上費渡的目光,它也不叫,只是殷殷地看著他,莫名讓人覺出一點不同于普通畜類的靈性。

    費渡手上還剩最后一盒罐頭,給誰都是給,于是朝角落里的“危房”走了過去。走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白貓不是光棍一條,那“危房”里還住著幾只耗子一樣大的幼貓,都是雜毛,其中一只的毛色和駱一鍋有點像,見了人也不知道怕,睜著無知的大眼睛,伸長了脖子看著費渡。

    費渡把貓罐頭打開,放在半坍的貓屋旁,大白貓卻不吃,反而蜷縮起身體,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亮出指甲的爪子摳進(jìn)地里,像是準(zhǔn)備要跟誰打仗。

    費渡一抬頭,看見幾只大貓悄無聲息地圍了過來,一邊舔著嘴,一邊貪婪地盯著白貓這一家老弱病殘,只等人一走,就要撲過來打劫。窩里的幼貓們擠作一團(tuán),大小像老鼠,“嘰嘰”的叫聲也和耗子差不多,豎起來的尾巴尖都只有短短的一截,一起哆嗦著,不知是冷還是怕。

    這些出生在冬天的小動物,就像出生在動蕩里的人,命賤,死起來一茬一茬的,可憐不過來。

    費渡看了看表,不過反正他自己當(dāng)老板,不用打卡,于是在白貓的貓屋旁邊坐下了。

    大概是氣場的緣故,野貓黑/社會好像有點怕他,大貓們垂著尾巴遠(yuǎn)遠(yuǎn)覬覦著,不敢到他跟前放肆,眼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不甘不愿地各自散了。好一會,大白貓才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在罐頭上舔了一下,然后拉開沙啞的嗓子,沖費渡叫了一聲。

    費渡戴著耳機(jī),正拿手機(jī)查郵件,沒理它。大約有十多分鐘,白貓一家終于飽餐完畢,費渡余光瞥了一眼,見那只長得很像駱一鍋的小貓膽大包天,居然從貓屋里爬了出來,擺動著稚拙的四肢,哆哆嗦嗦地向他走過來,想去蹭他垂在膝蓋上的手。

    除了已經(jīng)習(xí)慣一起生活的駱一鍋,費渡依然沒有親近小動物的習(xí)慣,也并不打算和一只沒滿月的小貓崽交朋友,于是站起來躲開了。

    幼貓失望地叫了一聲,這時,有人在他身后輕輕地嘆了口氣:“它只是喜歡你,你既然是鐵石心腸,干嘛還要給它們恩惠?”

    費渡腳步一頓——不遠(yuǎn)處的石凳上,坐著一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年輕男人。那人穿著一件不打眼的卡其色外套,休閑褲打理得不大精心,有點皺,頭發(fā)也略有些長了,五官還是原班人馬,底下卻仿佛換了個靈魂,乍一眼看過去,根本認(rèn)不出這會是當(dāng)年燕城著名的紈绔子弟……張東來。

    張東來對上費渡的目光,緩緩地站了起來,兩人在群貓叢中面面相覷,物是人非,一時兩廂無語。

    印象里,但凡他們倆湊在一起,周圍不是觥籌交錯,就是紙醉金迷,聒噪的笑聲與嗆人的香水味總是如影隨形,誰能想到有一天見面會是這樣的光景呢?

    費渡摘下耳機(jī),率先開了口:“好久不見?!?

    張東來用一種復(fù)雜難言的目光看著他,近乎拘謹(jǐn)?shù)匾稽c頭。

    費渡走到他身邊,指著旁邊的石凳問:“我能坐這嗎?”

    張東來的目光牢牢地鎖在他身上,不知道為什么事到如今,費渡還是這樣坦然,坦然得好像他從未做過那些事一樣。

    那年除夕,他從一場顛倒的尋歡作樂場里爬出來,余醉未褪,一步跌進(jìn)了一個冰天雪地的噩夢里,他好像是誤入了一個荒謬的平行世界,做夢都想不到的曲折離奇一股腦地砸在他頭上,身邊熟悉的人都變了樣,一個個地成了裹著人皮的妖怪。

    他一直尊重敬畏的父親是冷血變態(tài)的殺人狂,剛正得讓他時常自愧有辱門楣的叔叔手上血債累累,還有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費渡。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

    費渡有趣、敢玩,哪個圈子都混得開,而且三觀和張東來一樣,信奉及時行樂,從不以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為恥,全心全意地扮演著一個快樂的小傻逼。在燕城的紈绔圈子里,張東來最欣賞的是他,最親近的是他,甚至人在異鄉(xiāng),惶惶不安的時候,下意識求助與信任的,依然是他。

    他拿費渡當(dāng)浮華場上的知音,可原來,其實只有費渡知他的音——他是個長了耳朵的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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